“胡爷,你可不能连累我们呢。我们全都上有老、下有小,不能因为你一张嘴瞎胡吣,把我们大伙儿都给害了呀。早知道会这样,我就不该管你一碗素面。”
严三爷害了怕,他不怨自己拿一碗素面逗出了胡吣嘴里的话痨虫儿,反倒埋怨胡吣不但吃了他的面,还要害他跟着吃“瓜落儿”。
所谓“瓜落儿”,也就是受连累、遭牵扯、跟着倒霉吃亏的意思。你想呀,一棵藤上的瓜,摘了大个儿的,往往小个儿的也得跟着挨扯拽。这其中的“瓜”字,使用正常读音即可,而“落儿”则读音“烙”。究竟哪一位头一个说出这个词儿,没人知道,但不管怎么说,这个词儿使用起来倒是非常形象。
“张小二爷,您高高手,放我们下去吧,有嘛恩怨您只管找胡爷一人算。”
有人出了哀求之声。
“放屁!刚他老王八胡吣的时候,你们没竖着耳朵听呀?我话已经说过了,谁他妈也别想走,谁要敢走我立马挑了他的脚筋!”
话音未落,寒光一闪,一刀砍断桌子角,以证实他的话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一来,连于天任在内,全都成了窝脖大烧鸡,一个个全都没有声息。
“你!”张小卜一把?住了胡吣的脖子,“赶紧把话给我说清楚,不然我掐死你!”
“张爷,我的亲爷爷,我的老祖宗,您干嘛非要找我呀,这话也不是我头一个传出来的。我也是从别人嘴里听说来的,您要找,你得着那个‘祸头’去,我就是个传话的崽子,这事不怨我呀……”胡吣双手抱拳,不停告饶着。
胡吣不知道的是,在张小卜来找他之前,已经唱了一出“血染澡堂子”的戏码。
原来,张小卜昨晚上在北门外一个名叫“四季春”的澡堂子里面泡大澡,泡得浑身酸软之后,他把手巾把儿往脸上一盖,正要小憩片刻,迷迷糊糊之中,听见有人在身边扯臊逗咳嗽。本来么,来澡堂子泡澡的大都是粗俗之辈,嘴里面不干不净,说些荤段子找个乐子什么的全属正常。
可是,张小卜越听越不对劲儿,似乎那人口中败坏之人是他守寡多年的老妈。
再往下听了会儿。好么,根本就是。说得那个话,根本没法听,什么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什么年轻不偷腥,越老越犯浪;还说什么不只勾搭一个野汉子,少说也有一车皮,而且都是那种拉地牛子的苦力,图就是图那些苦力身上使不完的牛劲。
那人满嘴喷粪,说得正起劲,可万万没想到,杀人的魔头就在背后一字一句的听着。
突然间,那人出一声凄厉惨叫。他两个蛋子儿叫人给一把揪住了。
再一看,张小卜!
喊爸爸叫爷爷,求张小太岁饶命。
张小卜就一句话:“你这些话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那人为了保住自己那两个金贵的蛋子儿,赶紧说是从胡吣嘴里听来的。并赌咒誓,往后再也不敢胡说八道,不然就叫他断子绝孙。
“晚了!我今儿就让你断子绝孙!”
“妈呀!”
随着一声惨叫,鲜血染红水池。
张小卜好大的劲儿,愣是一下将那人的两个蛋子儿给拽掉了。
张小卜出了“四季春”,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三条石,进到外号“火工李”的铁匠铺子,要火工李为他打一把三尺三寸的刀子,他要宰人用。
火工李最善打宰人的刀子,叮叮当当,不到一个时辰,便将宰人的刀子交到了张小卜的手里。
“放心用,一口气宰百八十个不带卷刃的。”
火工李对自己的作品很有信心。
张小卜丢了一块大洋给火工李,揣着刀子出了铁匠铺,回家呼呼睡了一大觉,一大早起来就揣着刀子满处踅摸胡吣。皇天不负有心人,在玉壶春让他把胡吣给找着了。
玉壶春的掌柜姓史,听说二楼要出事,赶紧咯噔噔上了二楼,见张小卜拿着刀子要宰了胡吣,慌得上前作揖道:“张爷,您是我祖宗,您要宰人我不拦着,可这是我的买卖,咱俩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您总不能让我这买卖干不下去吧。我求求您,您把刀子撂下,咱有话好好说。”
“史掌柜,我知道你拜把子兄弟是‘活阎罗’阎五,可我不含糊他,阎五是狠茬子不假,可你张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说着,一把将身上的小褂扯掉。
“看见了吧,爷打十二岁在街面上‘卖味儿’,一晃十个年头,嘛样的阵势没见过!这一身的刀口子、枪眼儿,都是我拿命换来的,我怕嘛呀,我嘛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