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点田虎一直做的很好,他不像死去的王庆,一直以为自己靠着段家起势,总觉得很没面子,所以到了后来一直对段家的人故意疏远。而田虎有时候虽然乱来,可却还是能稍微听进去旁人一些话的。只不过这也让他听了很多两个傻子兄弟的建议,让人无奈不已。
房学度见邬梨眼神看来,连忙起身向三人拱手道:“柴进嚣张之言虽然可恶,那是人家已经料定了我们无路可走,他故意那么说是想断了咱们将来想去投他大周的念想罢了……”
“投他娘,谁要去投他……”
“住口。”田虎怒斥田彪道:“让房太尉说完。”
房学度叹了口气,反问最是火大的田彪道:“敢问三大王,京兆府的粮草还能坚持多久?”
田彪愣了一下,他一进城就只管享乐了,主管军需的殿帅张雄来找过他们,自己却抱着女人根本没心思听。
“这么大一座城池,坚持个一年半载的总是不怕的。”田彪有些没底的说道。
房学度和邬梨无语的对视一眼。
“如果真有那么多粮草供给大军,他曲端、赵哲又何必那么老远从蜀中运粮草过来?”房学度叹气道:“如果只管咱们的大军,最多还能坚持一个月……可是那些随咱们一起走的流民,恐怕就只能不管了。”
“如果流民没有东西吃,他们就会逃走,这样一来咱们不光少了一个屏障,而且将来想要再裹挟这么多人,肯定是不可能了……”邬梨说道:“虽然我一直不赞成携带流民,可是这一路走来,倒是也给咱们带来了一定便利,现在也就不论功过了。只不过这粮草连自己都保障不了,如何在京兆府继续待下去?”
田豹闻言,立马反驳道:“我就诺大一个西北还养活不了咱们这支大军,下面京西北路咱们还没去,里头肯定有粮食……还有最西边的秦凤路……”
房学度摇头苦笑道:“咱们来的时候西北已经成了一盘乱麻,赵皇帝为了护住江南,把西北的兵马调走了大半,一些钱粮能带走的肯定也带走了。而且这治理地方,是牵一而动全身,不是简简单单有地盘就什么都有的。”
房学度见三人还是一脸懵逼的模样,叹气道:“西军本就在太原和北伐燕云的时候损伤殆尽,后来的兵马从哪里来?是不是得从各州各道的百姓中招募?而张浚、刘光世等人调走以后,各地官府为了防备咱们,肯定又得抓人从军,可是男子全部从了军,还有很多逃进山中为匪的,那这地谁中?粮食从何而而来?咱们几乎把整个西北都抢遍了,除去京兆府有些粮草,其他的地方能找到些什么?”
他们三人听着房学度颇带怨气的解释过后,这次倒是没有开口反驳。他们一路过来,其实心里也有些奇怪怎么一些州府都那么穷,当时还以为是被金人赶得太急,没有好好搜索。可是现在看来,这西北的州府,早被赵皇帝祸害得没东西了。
“大王,如果您志在天下,那么真的得好好计较一番了。”国舅邬梨说话没有房学度那么直接,委婉的说道:“如果不出意外,柴进就会从京西北路的洛州到华州,咱们如果南下劫掠就会碰上,到时候打还是不打?听说他硬扛大宋和金人,拥精锐之兵十几万,咱们又是否打得过?”
旁边的房学度见他话说得太过隐晦,担心这三人根本听不懂,不等他说完,直接开口道:“京兆府已经养不活大军,咱们迟早得走,哪怕咱们抢先占了京西北后又能怎么办?难道还能杀过淮河去?柴进就是料定了咱们只有两条路走,要不和他一起灭了完颜娄室,要么投降金人,一起杀败他柴进……大王怎么选?”
“投降金人有何不可?那刘豫不也当了王嘛……”
“你……”房学度没想到田彪居然真的如此想,忍不住怒目而视道:“咱们被逼无奈投了西夏,如今好不容易脱离出来,难道又要去从了女真人?”
“咱们就算去投了女真人,他完颜娄室又如何放心?”邬梨见田虎闷闷不言,连忙开口道:“大王,咱们如果替金人解了今日之围,您以为他们会放过咱们?”
“都是互相利用罢了,有何不可?”当年一力促成田虎投西夏的田豹,在旁边开口道:“完颜娄室乃金国第一大将,而他这几万骑兵更是金国精锐中的精锐。如果咱们同他一道灭了柴进,他肯定也没有能力在短时间内攻打咱们了,到时候有这西北安身,不比去西夏抢那荒漠要强?”
房学度和邬梨二人眼神冷冷的盯着田虎,他们期盼着自己大王说出些让自己欣慰的话,可是没有。田虎的神色一直在纠结,一直在犹豫。
可是房学度和邬梨觉得,这是不需要犹豫和纠结的。
哪怕自己占了西北,没有粮草养百姓,所有的百姓都只会往四处流亡,占了也是一座荒漠罢了。而且那可是追杀了自己差不多一年之久的完颜娄室啊,昨天还在厮杀,恨不得生食其肉,今天就跑过去摇尾乞怜,求人家收留?
“大王,自古从来没有北人占据中原不走的道理。”田彪又开口劝道:“咱们只要灭了柴进这支大军,完颜娄室定会对咱们另眼相看,到时候您在西北厉兵秣马,最后雄霸天下,可是比越王勾践还要被世人称赞的美谈啊……”
“你住口。”房学度忍不住喝道:“我们已经降了党项人受天下唾弃,如今再降金贼,从此天下如何还有容身之地?大王,您切莫听信谗言啊……”
“房学度,你是不是偷偷降了柴进?”田豹在旁挖苦道:“不然怎么一直想劝大王对抗金人,而不对抗柴进呢?女真人金戈铁马咱们是见过的,可是那柴进却光听过一个名头,他要是能打赢金人,又何须咱们帮忙……”
田彪轻笑道:“就是,你们也说北去西夏抢地盘是权益之计,那为何不依附在金人羽翼之下?这样不比自己去抢要省事好多?”
“投贼和自己靠本事去夺能一样?”房学度眼神冷冷的扫过田豹和田彪,最后落在一直低着头未一言的田虎身上。
“大王,您说话啊。”房学度急道:“那石敬瑭投靠契丹,最后惹得天下唾骂数百年,难道您要重蹈覆辙么?”
话音落下,田虎的头缓缓抬起,挤出一个笑容道:“爱卿莫要心急,咱们这不是在商议么,此事事关重大,本王一时也拿不定主意。但是爱卿放心,寡人记得在西夏寄人篱下的苦……”
这话让房学度和邬梨长出一口气,能记得在党项人那受得委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