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下金领夹和瑞士表,笑道:“咱们俩玩,玩骰子。”
结果才短短一刻钟的时间,他又输了个精光。
他羞窘不已,想再和岑卿如待上片刻,却找不到任何理由。
“好了,我不要你的领夹和手表。”岑卿如拿着手拎包站起身,笑吟吟地看着他,“不如傅大少送我回家?”
包厢的灯光很暗。
傅银红记得,那时的岑卿如鹅蛋脸柳叶眉,穿着新式旗袍,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如月牙般又甜又水灵。
是极其善解人意、极其聪明的模样。
那一刻,他誓,这辈子一定要娶到她。
后来他们恋爱了。
当时电话还没有普及,他们便给彼此写信。
书信一封一封地送,恨不能一天写上四五封。
——我今晨路过花园,见两只猫儿打架,觉得十分有趣,特意画给卿卿解闷。
——真是奇事,没想到入冬时节,我们家花园里竟然盛开了一枝玫瑰。妈想请她的挚友们登门赏花,可我私以为只有卿卿才配得上那枝红玫瑰。我特意折了玫瑰给卿卿送去,不知能否博卿卿一笑?
……
他要娶岑卿如。
告诉母亲的那日,母亲又惊又喜,回答他说,当年给他订下的未婚妻原本就是岑家的小姐。
母亲说他和卿卿这样有缘分,婚姻一定能长长久久和和美美。
卧室里弥漫着洋酒的醉意。
傅银红埋头看信。
信纸泛黄,字迹早已斑驳。
但扑面而来的,都是昔年热烈真挚的爱意。
原来岑卿如曾令他那么心动,曾是他心里的满分女人。
他喜欢她的美貌,也喜欢她的冰雪聪明。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一切都变了?
流逝的光阴像是偷走了他的记忆、像是篡改了他的心,令他忘记了他曾那样热烈地爱过他的妻子。
不知过了多久,傅银红无声地收好那些信。
视线再度落在旁边那一叠照片上。
看着交错的肉体,他心底突然生出一股浓烈的厌恶。
他拿起打火机,毫不犹豫地点燃了那一叠照片。
火光映照在镜子里。
傅银红翻箱倒柜,找出了当年结婚时穿过的衬衫和西服。
他匆匆换上,不顾已是深夜,拔腿离开了傅公馆。
古银雕花的穿衣镜里,照片的火光逐渐熄灭,金色的火星子明明暗暗,依稀映照出碎落在地的那幅结婚照,女人盛大洁白的婚纱像是被火光吞噬,光影扭曲,结婚照里的两张人脸逐渐变得荒诞滑稽。
……
一辆黑色汽车穿过夜色。
车窗玻璃模糊地照出了傅金城的脸。
他低头整理袖口:“还有多久?”
方副官看了眼后视镜:“再有十分钟就到车站了。”
自从他向三爷禀报了那通电话,三爷就让底下的人去机场拦截周小姐,谁知一整天都没找到人。
三爷又叫人查了火车站的车时刻表,知道夜里有一列去申城的火车,于是结束工作以后亲自找来了车站。
三爷不想周小姐离开燕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