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漫长,原本该通宵纵情歌舞酒席的湖心岛上一片死寂,街上点着灯,客栈也依然烛火通明,但是除了巡逻的士兵,街上路上回廊里,全都再没有一个人影,大家全都将自己严严实实的关在房间里,不敢出声。
这样繁华却又死寂的孤岛,像一颗镶嵌在无边无际的深夜里红里透着黑的宝石,又像是黑皮野兽身体上一块溃烂流血的伤口。
宋眠一直都跟祁公子待在一起,许是对方悠闲的模样将她给感染了,她竟也没那么慌了。
祁公子催她早早睡觉,否则明天眼下会生出难看的乌青。
他们住在一处,但是独属于男人的大房间里有两个耳房,宋眠睡在偏房里,与祁公子隔了一道墙。
宋眠睡不着,她还对今天在水里看见的那张人皮心有余悸,除此之外,她还有一种诡异的感觉,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那种熟悉的、被注视的感觉又出现了。
宋眠恍惚的觉得自己还身处幻觉之中。
这样的想法一旦冒头,她就更睡不着了,宋眠从床上爬了起来,警惕的借着床头还在燃烧的微弱烛光环视四周,总觉得那个东西就在自己的周围,她所经历的这一切只不过又是一重幻觉。
一想到这里,宋眠困意全无。
她坐了起来,耳边有隐隐约约的嘶叫,那声音像是已经病入膏肓没有力气却依然在狰狞着哭泣着的猫咪,尖细又让人觉得耳道发痒,宋眠又点了一盏灯,然后看向桌子上那朵花。
这朵邪门儿又任性的花喝不下水,也用不得寻常的肥料,现在已经快死了。
它的花骨朵蔫哒哒的,已经开始萎缩,叶子也垂头丧气的,沿着花茎遍布的白色“血管”发着青黑,俨然一副要干涸的模样。
宋眠双手托腮坐在桌边,借着灯光看着这朵有点邪门的花。
它不像是一朵花,倒像是一个小怪物。
()宋眠总觉得它是生命,这是她养的第一株花,她不想让他这样死去,不想让祁公子觉得她是一个没有用的人。
她想,如果她将这样难养的花给养活了,那么她在通州成的地位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她能赚更多的钱,养活自己,以后,说不定她还能攒钱开一个属于自己的话本铺子,写很多想写的故事,画更多有意思的东西。
这样想着,宋眠心中那点慌乱消失了,她开始认真的想办法。
她想起了祁公子对她说的话,那个恶劣的男人让她试试血,可是,别说今天发生的事情让她对血觉得恶寒了,就是平常,她也接受不了那种味道。
宋眠翻来覆去的想,最终在长夜将尽的时候拎着一盏小灯,跑去了客栈的后厨房。
途经祁公子的门口,她悄悄朝里面看了一眼,大门正对的床上,床帐没又落下,被子整整齐齐的叠着,上面没有人。
宋眠的心脏漏跳了一拍,随即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
她来到了后厨房,此时,这间大客栈的厨房已经开始为宾客们的早饭做准备了,宋眠也不劳烦别人,找打下手的烧火小丫头要了些食材与调料,自己做了一碗鸭血粉丝汤。
嗯……谁说鸭血不算血呢?
宋眠的手艺不怎么样,天色快要亮起来的时候,她收了小灯,端着那碗汤朝自己的住处走去。
那朵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低低的口申口今夹满了歇斯底里的戾气。
宋眠端着那一碗鸭血粉丝汤,走到了那盆花的面前,耐心的自言自语:“你别叫了,也别哭了,我知道你难受,你瞧,我给你做了汤,既然你喝不下水,那不如试试这个?”
宋眠总觉得这邪门的花是有灵性的,它能听懂她在说什么,果然,话音刚落,那歇斯底里的低吟戛然而止,恼人的声音消失,空气都仿佛跟着凝滞了一下。
宋眠不知道这朵邪花已经被她给整不会了,她拿起勺子,往花根上浇了一勺汤。
这要是被傅洁看见,肯定会尖叫着骂她是疯了。
宋眠又不自觉,为了表达自己对小妖怪的关心,还苦口婆心的劝:“这是我亲手做的,就算你不喜欢喝,你也千万不要死,大不了我再想办法……”
她絮絮叨叨的,在活人面前没这么多话,没人的时候,倒是对一株花没完没了了,而这株本该由热辣滚烫的浓稠鲜血浇灌开花的冷艳美人面,也不知道是被她的那句话给安抚了,竟然真的止住了自己的声音,变得安静了下来。
宋眠眨了眨眼睛,看着那朵花。
它好像并没有很开心。
但是它起码……
不叫了。
宋眠说:“我喜欢甜味,所以我在里面加了糖。”
她虚心请教:“你喜不喜欢甜的?我下次给你熬甜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