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厉行的眉眼微拧,他望着她向自己走来,目色微沉,像是不认识她一般。
为何会有这种感觉,是在妙妙走下最后一层阶梯,也不曾抬头正眼瞧他一下,若是往常,别说是正眼只瞧着他,该是扑进他的怀里,撤娇着说近日怎样怎样委屈吃苦,气恼地问他为何没有去看她。
可是她只是很安静地走了下来,虽然在他跟前停住了,却没有抬头与他说话的意思。
一时间静极了,司厉行也故意没说话,低头审视着她,似乎要看她能坚持到何时一般。
他比妙妙高了许多,妙妙只到他肩膀,所以妙妙低着头时,他瞧不见妙妙的神色,以为她在同他赌气,却不知妙妙已经站得烦了,为他的沉默惹上一丝烦躁,自己又不想同他说话。
她不该停下,应该径直走过去的,可是他少不得要上来问她。
“大将军恭喜恭喜啊”
沉默中两人朝声音来源望去,是慕容大司马,妙妙从前只觉得这人严肃,现在看真是觉得她无比可爱。
这人来找司厉行说话,她就能悄无声息地溜走了。
她的脚步已经先行于她的想法,手腕却立时被扣住,司厉行偏凑过来低语在这等我一会。
妙妙抬眼,已经见司厉行走了过去。
慕容大司马是来恭喜他授职内阁,成为四大辅臣之一的,司厉行应酬了几句,将他打走,转身时,已然不见了妙妙。
司厉行眼眸骤然紧缩,心沉了沉。
她从来不会不辞而别司厉行攥紧了手,下意识快不追出宫去,得到的却是国公一家已经打道回府。
他站在空旷的宫门前,有一种抓不住的情绪让他烦乱,她大概还在生气,这一回,她气得着实有些久了。
入夜时,司厉行的寝室灯依旧明亮,子姜端着甜汤走进他的房间,却见他认真细致地在摆弄制作盏花灯,瞧着那转轴,像是一盏走马灯,子姜也只在皮影戏里见过,并没有见过实物。
尤其是这样琉璃为屏的走马灯,子姜欣喜道“这是走马灯吗真漂亮。”
她放下甜汤,坐在他身旁的蒲团上,司厉行眼也未抬,也未打理她,执笔描绘着六面镶嵌的图案。
图案上皆是一个小姑娘,灿若蔷薇的笑意比这灯盏还要明亮,或放纸鸢,或打马球,或走在屋檐摘月亮
子姜看着看着,那笑意就僵在了嘴角,她压下喉间的酸涩,勉强笑道“好有趣的灯,我来帮你吧。
她伸向琉璃片的手忽然被扣住了手腕,她惊怔地看过去,司厉行缓缓挑眼睨过来低沉道“别碰。
他推开了她的手,子姜面色一白,咬着唇,盯着那已经完工的五幅画像,恨不得撕碎了。
子姜稳了稳心神,柔声道“将军歇会吧,喝点甜汤。”
一阵安静,司厉行无视了她的存在。
司厉行彻夜未眠,做好了那盏走马灯,天灰蒙蒙时,他熄灭了房间所有的灯,点燃了走马灯。
子姜在门外看着门窗上移动地人像,从九岁的模样到如今的模样,都是他心目中的温颜。
灯息了,门开了,子姜端起笑容迎上去,只见司厉行的眼眶微红,面色浮上疲累,熬了一夜,做灯都是细致的活,他是用眼过度了,为了温颜。
这一刻,子姜说不出贴心的话来,她怕她一开口就会忍不住暴露自己的内心。
这时管家风风火火地跑过来,颤颤巍巍送上一封信。
子姜走过去接过那封信,怔在了原地,她想起了在边城时第一次看到烟花时的雀跃。
转身时,她还是犹豫着“将军”
司厉行拧眉“拿来。”
子姜双手递上那封信。
赫然三个字灼烧了司厉行的双眸,烫了他的心。
他捏着纸皮信封,难以置信到痛彻心扉。
子姜娥眉微蹙
“少小姐太过分了,你为她彻夜做花灯,可她呢可曾有半点在意”
“她这样私作主张,可曾将你放在心里”子姜愤然说着,只希望司厉行一气之下,将那盏花灯摔得稀碎。
突然她只觉得一阵阴风而过,她眸光一闪,司厉行已经消失在了院里。
她晃了下神,嘴角渐渐勾起,那“退婚书”三个字,是她进京以来,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司厉行一路策马飞驰到了国公府门前,尚未下马,却见景岚风光满面进了国公府,门房抬下他准备的一车礼物。
司厉行绞紧了手里的缰绳,猩红的双眸冷厉一片。
过了一会,他看到景岚走出了国公府,妙妙笑意吟吟地小跑出来,两人有说有笑地往长街而去。
司厉行的心仿佛被扎了个窟窿,人也僵住了,怔坐在马背上。
京城没有正儿八经的秘密,尤其温家退婚这件事,没有打算隐蔽着来,所以退婚书送到将军府的那一刻,消息就不胫而走了。
温庭栩一早就进宫向周帝禀明,作为御前门下侍郎的景岚,自然也第一时间得知了消息,他几乎按捺不住激动的心,立刻换了值出宫来,风风火火拉上了早就想送给妙妙的礼物,赶去了国公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