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戚芫芃在朝晖堂外等候的时候,一双眸子正偷偷盯着她看。
眸子的主人虽一直低着头,而眼珠子不断地往上飘,窥视着戚芫芃的一举一动。
那日大婚也是远远地望了一眼,今日如此靠近的看着,这王后的确长得不错,那人摸摸自己的脸蛋,可自己长得也不差,东弥人直爽豪迈,她看不惯戚芫芃这种扭扭捏捏的姿态,心中涌现了几分不甘心。
“莘蔷,莘蔷,什么呆了?石默总管让我们去备茶了。”莘菊约莫十七八岁年纪,脸蛋微圆,弯弯的柳眉,人如其名,长得是恬然淡雅。
莘蔷一张瓜子脸,眸如点漆,容貌甚是秀丽,听到莘菊的催促才回过神来,眼神有些游离,低低应了一声,随莘菊去了。
御茶房内,蒸汽腾腾,随着火苗不断升高,水渐渐地热了起来,水壶烧开了,出咕嘟咕嘟响声,莘蔷两眼直,抿了抿嘴巴,幽幽问道:“莘菊,你觉得王后如何?”
莘菊手中动作一滞,回头看了莘蔷一眼,“王后娘娘岂是我们下人可随意议论的,赶紧的吧,不过石默总管又得说了。”
莘蔷漫不经心地从锅中取出茶食,面上的神情隐晦不明,“那你觉得君主对王后如何。”
莘菊吓得手一抖,面露诧色,她转过身来,疑惑地盯着莘蔷,“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君主对王后怎么样,更不是我们这些奴婢们置喙的。”
“我看君主对王后也不怎么样,”莘蔷鼻子出一声轻哼,面上掠过几分轻蔑,“大婚后,君主就没有在凤和殿留宿过,”莘蔷迟疑一瞬,抬眸看着莘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大婚翌日,鸳鸯落红帕根本没有呈给太后娘娘。”
莘菊愕然地睁大了双眸,急忙伸出一手使劲捂住莘蔷的嘴唇,另一只手的食指抵在唇上,作噤声状。
见莘蔷连连摆手,莘菊才肯慢慢把手挪开,责怪道:“你今日怎么回事?是疯了吗?这些话让人听了去,有够你受的。”
莘蔷翻一下白眼,满不在乎道:“怎么啦?又不是只有我一个人说,到处已经有人在传。况且我说的也是事实。”
“就算是事实也不能乱嚼舌根!”莘菊秀眉一竖,疾言厉色道。
“行了行了,我不说就是了。你先把茶食拿出来,我来奉茶。”莘蔷侧身从莘菊身旁走过,端起水壶,小心地倒入装好茶叶的茶盏内。
看着水流缓缓流入茶盏内,莘蔷心中越想越不忿,一根手指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微微侧目,见莘菊没再关注自己,犹豫了一下,“可以就走吧。”听见莘菊叫她,莘蔷压下心中的慌乱,深吸了一口气,应了一声,若无其事地跟着莘菊一起出去。
戚芫芃见完颜煦有了食欲,唤了一声在外候着的杜鹃,杜鹃进了屋内先是恭敬地行礼,然后把食盒里吃食拿了出来。
“臣妾今日亲自煮了玉菱牛肉羹,这个时节喝最是滋补。”戚芫芃端着碗,来到完颜煦身旁,放在他手边。
完颜煦闻到食物的香气,饥饿感更甚,遂把碗拿起,尝了一口,说道:“嗯,淡了些。”话虽如此动作却没有停止,不一会儿把羹汤饮得一干二净。
戚芫芃轻轻淡淡的笑着,就如此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饮完,眉宇间洋溢着满足与喜悦。
戚芫芃看似不经意地说道:“这些借款的人,我看着名字总有些眼熟,貌似跟穰国公关系都不错。”
完颜煦动作一滞,放下瓷碗,眯起眼眸,重新拿起借条仔细查看,神色逐渐变得凝重,半晌之后才放下,语气已经是平静不少,恢复成一贯的清冽:“的确如此,这里,我知道的起码有五六人与穰国公过从甚密,至于其他人,还要再查一查。”
戚芫芃颔,“我只是想着,菱王掌管着户部,要是在户部借款的多为穰国公的人,”她边说着边收拾着完颜煦刚用过的瓷碗,“而穰国公又是菱王的舅父,那在户部借来的银两不知会不会……”
话语未尽,完颜煦已经听出了里面的门道,明白戚芫芃所指的是什么,在户部借来的银两要是全流进穰国公的口袋,那他要多少银两到底想干什么?只是单纯地敛财,单纯地享受富贵吗?
穰国公此人,阴险狡诈,平时一副阿谀奉承的模样,说话做事点水不漏,但绝不是一名贪图享乐之辈,他在背后定是有更大的图谋,想到这里,完颜煦不由得心头一颤。
戚芫芃收拾完,自己坐了下来,也不拘着,二人看起来,就像寻常夫妇在聊着日常琐事。
戚芫芃丹唇轻启,神色从容,“臣妾有些愚见,请君主一听,”见完颜煦朝她点点头,戚芫芃略略轻声道:“臣妾知晓,库银一事迫在眉睫,眼下,却不宜大张旗鼓,要是一个个收账,是能收回来,不过免不了人心惶惶,我们或者可以另立名目把银两重新收回。”
另立名目?完颜煦脑海中顿时掠过诸多模糊不清的念头,电光石火间,他似乎抓住了些什么,却又不够清晰。
戚芫芃见完颜煦不一言,正想张口时,完颜煦目光一缩,猛然站起,略微兴奋地说道:“我想到了。”
戚芫芃不免好奇,这么短的时间便能想出解决的方法,“君主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完颜煦复坐下,面色稍霁,已经全然没了戚芫芃刚来时那副愤怒的模样,“这个三言两言解释不清,容我再细细斟酌。对了,还是你刚才的一席话提醒了我。”
戚芫芃眸光闪动,似有波光在里面萦回,抿嘴一笑,“君主谬赞,君主不斥责臣妾干政就好。”
东弥其实并没有像琮朝那样明文规定后宫女子不予参与朝政。毕竟开国王后身怀赫赫战功,并有自己的军部,建国之初参与了方方面面的营造,往后的历任王后中也出现过几位参与朝政的,只是后来汉化越来越普及,加之能力出众的王后也越来越少,上位者也不喜后宫女子干政,毕竟历朝历代皆有外戚夺权的境况,久而久之,亦形成后宫女子不得干政这不成文的规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