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目光皆聚集在这名叫阿四的小小绣娘身上。
即便如此,阿四依然是昂阔步,不急不躁,脸上无半分怯意。
戚芫芃内心控制不住地钦佩这女子的气魄与胆识,若能收为己用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戚芫芃按阿四所提,准备好一切物什,长桌,绣花针,金丝线,还有其他零碎。
阿四目光专注,神情严肃,一手三指并拢捏起一枚绣花针,另一手把两股为一撮的金丝线熟稔地穿过绣花针,捻了捻在末端打结,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冠服平铺在长桌上,阿四手指轻抚过断裂的金丝线,眉头略皱了皱,她沉思半晌,才动手。
阿四那细细长长的,如雨后新出的笋芽尖的手指,轻捻绣花针在空中飞舞,一针一线在面料上跳跃,仿佛在草丛中盘旋的蜻蜓,轻盈流畅。
然而,在场的人真正关心的是阿四是否真的因为接触到冠服而中毒。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一个时辰后,阿四在完成最后一针后,长呼一口气,她用袖子印了印额角的薄汗,来到戚芫芃跟前,恭谨地行礼,“回王后娘娘,冠服破裂之处已经修补完毕,请娘娘过目。”
戚芫芃冲身旁的杜鹃示意了一眼,杜鹃靠近冠服,低细细察看,全程无任何的身体接触。
少顷后,杜鹃回道:“回王后娘娘,的确修补好,看起来就跟没断裂过似的。”
戚芫芃这才展出笑颜,嫣然含笑道:“阿四的手艺果真不同凡响,本宫赏你……”
话音未落,阿四倏地双目圆睁,面色逐渐变得苍白,扭曲的面庞上细细的汗珠从她的额头渗出。原本白皙的脖颈处隐隐出现了青紫色的细纹,细纹如深埋在泥土下的树根,以肉眼可见的度,不断延伸。
不多时,双手,脸部,未被衣料覆盖的位置皆布满蜘蛛网状的纹路,可想而知,衣料底下是如何的密密麻麻。
本是青紫色的细纹开始泛红,阿四痛苦地倒在地上,全身上下缩成一团,微闭着眼睛,嘴微微在动,急促地吐纳着,难受地话都说不出来,好似每移动一下都是巨大的折磨。
戚芫芃紧蹙着眉心,敛住脸容,沉声道:“白鹭,快把偏殿的太医叫过来!”
戚芫芃早就安排太医在偏殿候着,为了就是当下这种突情况。
众人见此景况心中骇然不已,张皇失措。不少刚才还持半信半疑态度之人,此刻已然完全相信这冠服上真的被人淬了毒!
郭司制内心幸亏自己之前的抉择,不然现在浑身中毒躺在地上之人就是自己了!
郭司制一瞬不瞬地盯着地上苦痛呻吟的阿四,脑海中闪过一缕光芒,顿时大惊失色,浑身打了一个寒战,瞠目之中是无尽的惊骇与惧怕。
自己明明涂得毒是全身生红斑,并不会有这般的症状,这明显不是自己所下之毒,郭司制倏尔全部明白过来,从头到尾,自己就是被利用再扔出去顶罪的棋子,郭司制缓缓扭着头,满脸幽怨地看着韦宫正,是她!是韦宫正把毒换了!
如若王后真的中了此毒而死,万一追究下来,韦宫正定会把一切全推在自己身上,届时,自己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想到此处,全身的气力像被抽走似的,瘫坐在地上。
韦宫正的情况并不比郭司制好到哪里去,她脸上毫无血色,黑色的眼珠往上一翻,一阵眩晕,双手不停抖,整个人摇摇晃晃的,一不留神跌坐在地上,只用一手勉强支撑。
戚芫芃冷冷地看着这二人的一举一动,她的内心犹似拉满的弓弦,紧绷不已,要是因此而罔顾无辜之人的性命,她,难辞其咎,罪孽深重,日后还有何脸面面对九泉之下的爹娘!
太医院的许太医跟在白鹭的身后匆匆而来,当戚芫芃命他在昌德殿候着的时候,他隐约感觉有大事生,毕竟在太医院,他可是出了名的解毒圣手!
许太医一见倒地的阿四,果不其然,有人中毒了!
戚芫芃早已坐不住,站起身来,皱眉蹙额,神色凝重,声音紧绷道:“许太医,劳烦你赶快瞧瞧。”
“是。”许太医也不多话,立马蹲下身子查看阿四。
许太医先是从药箱中取出一颗药丸,五指捏住阿四的嘴巴,把药丸往内一送。
吃下药丸后,阿四的气息明显平缓了许多。
紧接着许太医拨开阿四的后衣领,和抬起阿四的手掌细细观察,只见青紫的细纹中已经露出现出几不可见的裂缝,紫的愈明亮。
许太医心头一阵惊悸,这毒,他只在一本记录奇毒孤本上见过,没想到,有生之年竟让他碰见!
许太医连忙拿出一个布包,布包一摊,里面整整齐齐排着大大小小,长短不一的银针。
在阿四的头顶,心空,手臂上各扎了数针,然后拔掉银针,从细小的针口处立马涌出了乌青的血珠。
尔后,许太医把阿四的鞋袜脱掉,在足底也扎上银针,只一会儿,阿四身上布满了银针,尽管神色还是略微痛苦,可脸色没有方才这么苍白了。
此时,许太医亦是满头大汗,针灸本就是一件耗费心力的事情。
戚芫芃眼瞅着阿四稳定了不少,才敢询问道:“许太医,阿四如何?”
许太医抹了抹额头上的汗水,拱手作揖道:“回王后娘娘,阿四中的一种奇毒,名为蜘蛛草,这是西南特有的奇毒。微臣也是偶尔在一本古书中见过,本以为是传说而已,何曾真实存在现世。如今只能暂用银针护住阿四的心脉,减缓毒的度,待微臣回去好好斟酌一下解毒方子,再呈与王后娘娘。”
戚芫芃暗叹这许太医果真是精通毒理,有这种能人在,竟这么多年没现徒单太后中毒颇深,这背后原因真是耐人寻味。
只是现在也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戚芫芃睨了许太医一眼,稍稍点点头,吩咐道:“白鹭,先把阿四送去凤和殿,好生看着。”
白鹭低回了一个是。
接着戚芫芃略略一想又道:“许太医,你先回太医院研究下方子,写好后,麻烦亲自把方子送过来。”
今日之事闹得如此之大,保不齐有人铤而走险,趁火打劫。
上次的教训太深刻,不能再掉以轻心。
即使有些事情始终是防不胜防,若能想到的,她也必要去防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