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盈上前扶住李大娘:“你年纪大,别太激动。进屋说吧。”
众人6续进屋。油灯放在桌上,将整个屋子照得昏黄。
李大娘泪眼朦胧注视男人,靠近后却不敢伸手触碰。
三十年,她的儿子已战死三十年。这副模样回来,必不可能活着。
男人瞧瞧四周,露出欣喜的笑容:“我记得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
“我的儿啊。”李大娘声音颤抖,落下混浊的眼泪。浑浑噩噩过去三十年,三十年啊……
“娘,你是我的娘吗?娘。”男人当即跪下磕三个响头。
李大娘哽咽想扶,但碰不到。
阿蝠十分感动,太好了。其他人面有忧色,好像存在什么隐情。
水盈率先出去,其他人随后。给母子单独说话的空间。
阿蝠不解:“小盈,他们母子见面不好吗?为何你们……”
“他的衣裳破烂不堪,那样的伤口不难想象当时的战况何等惨烈。”水盈仰头看天。
屋内。
男人微微而笑:“娘,我回来了。给你磕头,原谅儿子不能尽孝。”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李大娘内心五味杂陈。从未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再见儿子一面。
“我战死沙场,死前唯一的愿望便是给娘磕头。巷口的青枣很脆,两条街外的槐花很香。如果能再尝一次,此生无憾。娘缝制的衣服很暖,儿子写了好些家书贴身藏着……”
李大娘捂住嘴,别开头痛哭。
她只在儿子出征没多久收到过家书,之后便是战死的消息。
官府了抚恤金,但她的儿子永远没了。她怀胎十月,从白胖婴孩带到二十小伙的儿子……
“娘,我已到军营。军规森严,不能随时寄家书。战友们很友好,和我年岁差不多……”
“有一个十四岁大的孩子。因为吃不饱饭跑来当兵,被调去当伙夫。他时常给我们留好吃的。沐休时,我们也会去野外打野味加加餐。别看他年纪小,射箭特别准。”
“我得到赏识,被提拔做了十夫长。管十个人,都是好兄弟。我们一定能打赢这场仗!”
“今天我们第一次上了战场。敌人很强,好些兄弟死了。箭术好的那孩子为我挡了一刀,没救回来去了。临终前他把存下来的银两都给了我。我很伤心,他连个牵挂的家人都没有。”
“娘,我又要上战场了。这次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回来,我好想念青枣的滋味。”
“娘……我活不了了。还没感谢您的养育之恩,儿子想到娘跟前磕头尽孝。”
“槐花好香啊……青枣又大又脆……娘给我缝制的衣裳舒适又好看……”
“可惜我还不能回家……战争还没结束……”
“娘……等打了胜仗,我一定回家……”
踏过千山万水,无论走多少年也要回家。见一见娘,磕头尽孝。
说一说,儿子的心声。
李大娘泣不成声。
临行前,她匆匆赶制衣裳。针脚又细又密,结结实实很是保暖。
就是儿子身上这件,被献血染红的里衣。点灯熬油,只为儿子穿的舒心。
屋外。
阿蝠十分不解:“即便最后一面,他们母子能见到也是好的。不是吗?”
“是啊。如果那真的是李大娘的儿子……”阿紫看向紧闭的房门,“可他不是啊。”
什么?阿蝠愣住。
水盈叹息:“他是蕴含母亲的爱意,随儿子远行。与儿子朝夕相处,最后血溅其上,承接儿子临终遗愿的一件衣裳。因思念生灵,为执念寻找回家的路。”
灵……
李大娘为儿子缝制的那件衣裳……
阿蝠回头:“李大娘知道吗?”
“母亲永远不会认错自己的儿子,她看一眼就知道了。只是想要这份念想,想再看一看儿子的面容。”水盈之所以犹豫,便是顾念李大娘年事已高。
这般刺激,难说会不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