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那个人一字一顿的说,血液顺着脸往下流。
血染红了年轻人的鞋底。他往前走的时候,就留下一串血色的脚印,异常刺眼。
脚下倒着无数尸体,都是被一刀封喉。
那些尸体灰白的脸上泛起狂热的微笑,死前都在看着年轻人,宛如在凝视他们的神明。
那伤口干净利落,一刀下去刀刃都不会染红。
莱诺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这些招数都是他教的。
“……哥哥,你为什么不说话?”似乎是注意到他的异样,那人停下脚步,丢掉手里的武器,冲他张开双手,亲昵而别扭的呼喊,“你看,我做到了啊。”
但萨拉却往后退了一大步,直视面前人那张苍白而熟悉的脸。
脸还是同一张脸,但人不一样了。
——这是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皮囊之下是纯粹的恶意和残忍,和人类完全是两个物种。
但他自己不也是吗?
莱诺突然觉得恶心,想吐。他闭眼,再睁开眼,眼前的一切就被蒙上了一层血红的雾。
他变小了,大概只有十五六岁,穿着垂到地上的华丽衣裳,被无数弯腰看着地面的仆人推着往前走。
很多道声音在他耳边说:“……高贵的艾伯特家族,自鸢尾建立以来,就是最纯正的贵族。而你,家族的长子,生来就是要担负起整个家族的重任,继承家主之位。”
那声音越来越大,在他耳边尖锐的质问:“你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吗?!”
他喉咙里像是爬满了蝉,翅膀震动出声音,在耳边叫嚣着。
然后莱诺猛地惊醒。
他现自己正躺在沙里,桌子上还放着一杯没喝完的咖啡。旁边的窗户没有关紧,风正吹着窗帘晃动,像舞女的裙摆。
他愣了一会,回头看向客厅门后放着的笼子。那东西没一点动静。
平静和安全的氛围让他紧绷的神经缓和了下来。侦探从沙里把自己挖了出来,伸长手臂抓住杯子,不管那咖啡已经凉了很久,直接往嘴里倒。
冰冷而苦涩的液体滑入食道。
“莱诺,”坐在桌子另一边的伊莱亚斯叫了他一声,放下手里的圣典,垂目望过来,“你做噩梦了?”
莱诺眯眼笑道,回答:“是啊。”
他装出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和平时一样。莱诺自信从来没有人看穿过自己的伪装。
伊莱亚斯看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看得莱诺脸上的笑差点维持不住了。
私家侦探只好转移话题:“对了,你听见蝉鸣了吗?”
室友还是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他。
就在莱诺觉得自己说错话的时候,只见室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了看,接着回头说,“没有。”
没听到,还是没看到蝉?
莱诺忍不住勾起嘴角笑,心情好了不少。于是说:“大概是我的错觉吧。”
吱呀一声,伊莱亚斯拉开椅子坐下。他不咸不淡看了莱诺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书去了。
莱诺嘻嘻直笑,他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把头靠在桌子边上,盯着天花板。心里多出一丝怅然来。
居然梦到以前的事情了,真是叫人心情不好,唉。
他伸手往后,摸到自己后背的伤。虽然上了药包了绷带,但这个姿势还是隐隐作痛。可他又懒得爬起来,便就这样将就将就吧。
莱诺又喝了一口咖啡,觉得整个胃又沉又冷,像是塞了一块冰。也是,他昨天晚上回来就没吃东西。
他躺在沙里,灵魂往下坠,一直坠落。嘴上轻声问:“现在什么时候了,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连眼皮都没抬,冷淡的回答:“下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