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宅子,果然一天比一天清净了……
陈翊的房间就像四年前她离开时那样,几乎什么都没带走,但是他的人,又确实走了。
白音强撑着身体,推开卧室的门,她立刻冲进盥洗室,将所有衣物散乱地脱在地上。
整个人没入了淋浴间——她特意打开了莲蓬淋浴模式,仿佛自己已经身处在瓢泼大雨里。
她从来没有这样患得患失过。
她从小不怕淋雨,也不怕被冷落欺负。
因为当一些事成为常态,便也见怪不怪,不怕难受了。她早已丧失了感受难过这种功能。
打她记事起,母亲就经常闷闷不乐,父亲一心事业,她从未见过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样子,照顾她最多的人就是姐姐白晚。
她在想,也许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个意外,所以八岁之后的她,真的成了那个多余的人。
那些支离破碎的过往,如同千万片碎砖废瓦,此刻全部被抛掷进了她的身体里,痛苦、折磨、背叛和抛弃的过往已让她承受不起。
可偏偏,有一个人又让她看到了温暖和光明。
他明明也是痛苦的,但却为她毫无保留,即使到最后,他都没有伤害她一丝一毫。
前天的董事会,他明明知道的,他明明可以提前布局的,他有这个能力。
但他没有。
为什么?
因为还是对她有愧疚吗?
因为不忍心她输,所以主动退出,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解释。
即使当她拿着“程灵溪的调查”去质问他,他也只用一句“所以这一切都是假的”来反问。
真可笑,陈翊,从头到尾,你在乎的就只有这一件事吗?
你明明那样运筹帷幄,未雨绸缪的,值得吗?
他失去了父亲,失去了母亲的权势,失去了总裁的职位,甚至失去了她。
他的内心又该如何是好?一个爱了十几年的女孩,到头来为他付出的仅有的真心,也不过是利用。
“啊——”
白音终于声嘶力竭地哭了出来。
像是棵被暴风雨折断的树苗,栽倒在了浴室里。
上次这种沉溺的感觉,是在丽行酒店里他的房间,自己被诬陷,差点被当作凶手……对了,那次案子,她之所以会把刀扔进浴缸下面,不就是因为想要留个后手吗?
不然这个案子,怎么会被先行安在自己头上?这是夏鸿让她做的啊——
“想办法让自己不完全清白,这样陈翊一定会想尽办法帮你洗清。”
陈翊,你那个时候也怀疑的吧?但你还是什么都没问。
包括之前,她主动去询问丽行铂金VIp的事。
他实在是不会聊天,还是她主动问起:“你是有话对我说吗?”
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男人真是愚蠢极了。
她彼时还不屑一顾。
在被约到他丽行私人的房间时,她心间一片忐忑,及其庸俗地去揣测——陈翊居然这么着急跟她上床?
但那天在酒店里,当她看到焕然一新又有些不知所措的他,为了自己的到来,特意做了一桌子的菜,又为了能与她没有油烟味地进餐,特意又去洗了澡时,她承认,确实有些意外——这是她曾看不到的一面。
而那些饭菜,无一不合自己的口味,就像那几年他刻意为她少添的几勺盐一样。
她很久没吃过这么合口味的饭菜了。
后来,他在泳池边借着酒意问她,为何当年要走,她坦白了,但没想到他居然会说——
“如果我母亲确实有问题,我也不是不能去查。”这种大义灭亲的话。
陈翊,你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人呢?
她踌躇了,干脆也借着酒意去劝他——“过去的事情,该放下就放下吧。”
但他没有,他说:一个东西有没有意义,不在于它的状态,而是它对一个人的价值。
而他后来所作的一切,都无一不再提醒着她:他放不下,他想要弥补。
即使她后来各种旁敲侧击,去暗示他陈菁云算计的种种,那是她的目的,也是她的偏见,明明她对陈翊也该是一样的偏见,却因着这几个月相处的种种,让她再也无法将陈翊与陈菁云置放在一个框架里了。
他尊重她的每一个决定,在每一个他明明可以更进一步,却依然为了她的选择而退避的瞬间。
他懂她每次有意无意的潜意识,会直接做出回应让她安心。
他说不会再让她涉险,永远站在她一步之遥的地方等她,不会放弃她。
他都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