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声凛冽,一柄水墨折扇乍然飞向虚空,划破坠下的落叶,两片分半的绿叶被无情刺开,折扇在空中挥开,骨柄和纸扇隐藏起来的数柄刀刃四散而开,直冲追匪的脑门而去。
挟持追匪心里大惊,周围的人也被这样突兀的变故惊了一下,不过好歹训练有素,立马有人反应过来,上前飞出暗器打落那几柄刀刃。
谢七郎见自己的暗器被卸掉,非但没有懊悔不已,反而笑意晏晏。
“快一些。”
他说出这句话,似是催促。
“噗通”一声,一颗人头落地,尸身软塌塌倒在草地上,带血寒刀“噼啪”坠落在地。
苏卿不知道什么时候摆脱了桎梏,他摸了摸脖颈上的伤口,轻蔑冷笑一声,就地捡起地上的刀刃,起身劈向奔过来的黑衣人。
刀和刀相碰,本该是材质差不多的武器,黑衣人手上却突然传来让人不能忍受的震痛,他闷哼出声,经脉被震碎成段,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一脚踹下水崖,摔得粉身碎骨。
围向他的杀手们动作一滞,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一个看起来斯文俊雅的青年,一个动脑子为生的读书人……居然有这样骇人的力量?!
苏卿脖子不太舒服,伤口汩汩流出的血还是造成了点儿影响,他干咳了两声,把铁锈味生咽了下去。
他眉眼冷冽带煞,修长指间握着棕色长柄,挥刀杀人时如杀鸡宰狗,娴熟到可怕。
不久,已有多人死在他的刀下。
谢君枫伫立在水崖边,眼睁睁看着苏卿大杀四方的模样,他柔声感慨道:
“真是捡到宝了。”
这趟出来,本以为是稀疏平常的无聊旅途——谢家七郎习以为常的算计和追杀,竟意外捡到了苏卿这个宝贝。
苏卿的力量不太像人类,一刀震碎别人的经脉这件事提出去是危言耸听。他也没经受过什么残酷训练,不过杀人技巧丰富,再加上这股强大诡异的力量,这些杀手还是惨死在他的刀下。
那边淡然自若的谢君枫打量着苏卿,蹙起眉尖,眼底掠起异色和狐疑:
“这人,不对劲。”
好像受到什么无形禁锢,苏卿杀一人,身上就会突然多出一道伤口,有的只划破一层皮,有的又狠又深,白骨森森,皮肉都撕裂脱落。
可他眉头都不皱一下,跟感觉不到疼似的,鲜血飞溅至侧脸,模糊了他眉间的冷意,徒留下苏卿深邃含情的眼,这才让人恍然意识到——杀人时,他眸中仍带着笑意。
“原来如此。”
谢七郎把眼底的深思压下,如果苏卿杀人对自身有损害,那他现在就不能袖手旁观,试探苏卿的武力深浅了。
试探可以,越线就太伤关系了。
这么想着,谢君枫不着痕迹地抽出袖中软剑,轻薄飘逸的剑光转瞬间杀入战场,眨眼间就划破了其中一人的脖颈。
为了减少苏卿受得伤害,谢君枫把剑横向追杀者们,刀刃交接勾缠间,他长剑纵向一竖,敌人被他逼到自己面前,以一己之力收揽所有追杀者。
白衣青年从容不迫,横剑挡在苏卿面前,把人护在身后,难得强硬命令:
“在我身后,不要出来。”
苏卿玩味瞥了他一眼。
这传说中智多近妖的谢家妖孽,疑心病太重,心性也过于无情狠厉。
不过做事很有分寸,体贴入微,温柔细致,虽说是伪君子,可谦谦君子之风浸透进此人的骨子里,绝不过分越界,心思敏感又看得通透。
更别说他还活不长——这也是苏卿愿意暴露自己身体特殊的原因之一。
“谢家主,苏卿可不是废物。”
苏卿用衣袖裹缠住手腕,把上面森然见骨的伤口绑住以免失血过多。
他眉眼带笑,不紧不慢:“多谢您的好心,能否把剑挪开一下?”
谢君枫没有拗他,腕部微动,一部分追杀者如愿突破剑的桎梏,杀向苏卿。
苏卿道:“多谢家主体恤。”
“量力而行。”谢七郎郑重道。
死到最后,躺尸的人不少,重伤的也有,在一片哀嚎窒息声中,苏卿扔下手中长刀,抽出胸襟前的白色手帕,他细长五指间有鲜血坠落,浸透了手帕,映出殷红色梅痕。
苏卿眸色漆黑,垂眼时长睫压下一片阴沉冷漠的阴影,如幽黑不见底的深潭,挥刀杀人时都在从容浅笑的男人,在擦拭带血手指时森然阴郁到让人胆战。
谢君枫站在泼天雾蒙的水崖之上,身姿优雅清贵,他翩然而立凝望苏卿,言语亲昵关切:“苏卿,还好吗?”
“自然。”苏卿淡淡应了一声,动作轻缓优雅,擦拭着指尖的腥血。
“苏卿身上的伤是从何而来?”
青年听到这柔润声线,斯文清俊的脸上忽然绽出一抹笑,他指尖点了点沾血侧颊,重新笑意盎然:
“谢家主,这伤不是被追匪砍的吗?”
谢君枫哑然失笑,那追匪的刀没真切砍到苏卿身上过,除了脖子上那道伤口,其他的可都是凭空出现。
但他活到如今,虽然年岁不算多大,见识却不少,知道世上有些能人异士,几年前一个捉妖师手里逮着狐妖在他面前晃悠了几天,想要得到器重,结果被不感兴趣的谢七郎打走了。
早知道会遇见苏卿,那捉妖师他就收了。
也能知道他是鬼是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