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给村民看病,别人感恩戴德地掏钱,是体面。
大儿子去镇上私塾念书,虽不是镇上最好的私塾,念了一年勉强会写名字,但至少整个小虫村只有他家交得起束脩,只有他家的孩子能上私塾,这是体面。
他在镇上咸丰酒楼上工,不为那份儿工钱,能天天去镇上打时间的同时,让村里人看到他一个念过书的文化人有前途、能干,这也是体面。
娘、他、大儿子,代表了苏家从前、现在与将来的体面,缺一不可。
所以他一定得保住咸丰酒楼的工作!
忍。
还是得忍。
“我说我来大哥这儿吃饭,你偏要跟来,还带上他们三个,咋咋呼呼,我还怎么和大哥说话!”苏长柏挤眉弄眼,要陈翠萍配合。
陈翠萍再愤怒也不得不忍下去,将三个儿子拉扯起来,训他们去端来自己饭碗,席地坐在檐下。
自己的瘦屁股往苏长柏坐的板凳上一挤,勉强蹭上个边儿,还得拿自己的腿撑着。
这家也太穷了,板凳再找不出一条来。
呸呸呸!这什么粥?绿油油的,又涩口,喂猪的吧!
苏岁岁乖乖趴在阿爹怀中,看他们憋屈的模样,再看阿爹漂亮的脸上波澜不惊,想知道叔叔婶婶到底有什么把柄在阿爹手上。
苏长柏在这时激动地拉住苏长槐的手,“大哥您看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苏长槐摊开手,一只平安扣,玉质,有些灰扑扑的,但在底层农民看来已经很好了。
“大哥升职,做亲弟弟的开除,您面儿上也没光啊!”
面对苏长柏的哀求,苏长槐冷漠以对。
而今才知他错得有多离谱。
阿玉遭了三次罪,辛苦生下三个女儿,从他肩上挑过养家的担子。
姩姩不过十岁,活得自卑又小心翼翼,姣姣八岁,从小没吃过什么好东西,两个女儿都很懂事,早早担负起养家的重任。
那,本该是他的责任。
他本该养育她们,却因愧疚拖她们一起受苦。
忍受,并不能换来他们的谅解。
沉默,只会让他们变本加厉。
所以他这次使用了一点小计谋,让他们也受一点苦。
只有痛了,才知道低头。
只有痛了,才知道为他考虑。
脸上没光?
从前他们欺他、辱他,怒骂他的妻子,诅咒他的女儿时不曾想到他脸上没光。
而今他们脸上没光了,才开始为他的脸面考虑。
可惜,那日家中无米下炊,小女儿断粮,与他血脉相连的亲弟弟不顾他的哀求,仍然抢了他一贯钱,回村三个侄儿恶霸似的又来抢钱、抢东西。
给小女儿买的小米散落进泥里。
他在指指点点与嘲笑中拾起,一把又一把。
那时候他的心就碎了。
回家,破落的院子,昏黄的油灯摇曳,让他感到一点安慰。
这才是家!
檐下新挂的咸鱼,院中姩姩正在腌的猪肉,厨房传出的暖香。。。。。。这些都是阿玉的功劳。
那一刻,他心中澎拜。
那是他的救命恩人,以身相许是报恩,这么多年的操劳真的是报恩吗?
也正是那一刻,他看清了谁才是真正值得守护的人,也确信了这才是他真正的家。
他要担负起责任,守护这个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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