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睁睁的看着陈宝福叫人拖着那两个死狗一般的婢女,又叫来两个婆子,就这样当众检查起来。
至于结果,反倒不重要。
“嘿,”陈宝福拍了拍翠英的肩膀,“我就说嘛,指定是外面那些人污蔑了你,我这就跟他们理论去,省得叫人觉得我们府里藏污纳垢!”
陈宝福说完,立马抽回手,用少爷赏给他的丝绢,仔细的擦了擦手,嫌弃的看着翠英身上沾的尘土。
翠英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整个人就是一副呆滞的神色,有些有经验的已经闭上双眼,心说造孽。
翠英算是活不成了,人言可畏,人言可畏啊。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翠英便上吊自尽了。
陈宝福得到消息后,幽幽一叹,他的心中并非是没有怜悯,但这个世道就是这样,你不欺负别人,别人就要欺负你。
最起码欺负别人,总比叫别人欺负来的轻松。
就这样,为了保证“高等奴仆”的身份,陈宝福只能像真正的狗腿子一样,在少爷的命令下指哪咬哪。
心中的羞愧和善良在这残酷的洗炼中,逐渐丁点也不剩,两面三刀的话语,被他用了个滚瓜烂熟,严酷峻厉的手段,叫他用的出神入化。
又是几年时间过去,陈宝福终于有了人前人后两副嘴脸。
人前的他被少爷驱使着,是不折不扣的狗腿子,然后的他驱使着别人,是替少爷管事的好奴才。
府中的仆役对他恨之入骨,例如他之前恨那个管事一样。
但越是这样,陈宝福越怕自己在倒台之后会遭遭来疯狂的报复,只能绞尽脑汁的邀宠!
又过了好几年之后,老爷去世,少爷成了新的老爷。
正逢时年大旱,地里欠收,佃户们交不上田租,一如陈宝福家当年那样。
整日琢磨着要为老爷分忧的陈宝福,立马敏锐的从中嗅到了机会,主动请缨,直言要帮老爷收回田租!
这一日,陈穿上了精致的绫罗绸缎,打着老爷的旗号来到田里,在几位官吏的讨好和陪同下,他装模作样地捻起麦尖儿打量一番。
看着不远处,跪倒一片的佃农,他们多狼狈呀,灰头土脸,不敢抬头,如同被风吹倒的庄稼一般。
陈宝福大摇大摆的在前面走了几步,此刻满心只有讨好老爷想法的陈宝福,早就不在乎这些贱民的死活了。
“陈爷,都在这里,”一旁的一个差人凑上前说道。
“恩,”陈宝福点了点头,凭借多年杀鸡儆猴的经验,只见他随手一指,开口道:“这汉子看面相就不老实,定然是恶意欠租,来呀,给我打!”
…………
此时此刻,恰如彼时彼刻。
奴根深种的陈宝福,再也离不开当奴隶的生活了。
又过了几年,陈宝福死了,死的很草率,因为冲撞了小主人的“蹴鞠仆从”,叫小主人狠狠的教训了一番。
一路上什么苦难都挺过来的陈宝福,偏偏在这一次挺不住了,大病一场后,撒手人寰,永远的闭上了双眼。
那根断掉的骨头后来不断的流转,直到一位大家。觉得这料子稀罕,将它雕刻成了一只骨哨,吹响便可以出蛐蛐叫一般的声音,这也是陈宝福留在这世界上唯一的痕迹。
…………
「人世相逢,百年悲欢,终日梦为鱼」
…………
在陈宝福死的这一刻,陈崇虎睁开了双眼,他在刚刚的时刻,亲眼见证了陈宝福的一生。
他终于明白了这哨儿的真正来历,也明白了黄粱洞天和华胥的一些更深层的东西。
他之前所经历的,吞服华胥历经四十年的梦境修行,应该属于清明梦,他能够自由活动,来做属于自己的事。
而他刚刚经历的这场梦,应该叫做南柯梦,在这场梦中,他完全成为别人,去经历别人的人生,只是作为一个旁观者来经历,无法主导和控制。
其实还是有第三种的,便是真正的黄粱梦,需要陈崇虎以华胥为饵,在幻梦池中垂钓,对他来说是造化,也是一场美梦!
但是想要经历黄粱美梦,就一定要有一件东西留在黄粱洞天来作为媒介,不同于清明梦的清醒,也不同于南柯梦的客观,黄粱梦是最容易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的。
而这件媒介便是如同骨哨这般的神奇物件,这种神奇物件在黄梁洞天的洗练中可以变为梦媒。
但前提是,需要洗去这哨儿原主人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