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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頁(第1页)

「客?什麼客?」郭思慌道。

「說是鄧侍郎。」郭思一聽名諱,便知是父親舊友,朝中的侍郎提舉官鄧雍。他也等不急更衣,務必要先去報個平安,再商議離京城之事,片刻不敢耽擱,便直接朝廂房走去。

廂房中,曾經的翰林圖畫院待詔郭熙癱坐在的臥榻上,面色灰白奄奄一息。床邊坐著一個鬢角已然花白的中年男人。鄧雍偷偷用衣襟擦著眼淚,對身邊的老者嘆道:「遙想先皇t?當年是如此愛慕先生的畫作,大內深宮,處處可見先生墨寶,償有『一殿專背熙作』之說。可這才短短几年功夫,如今官家就如此不知憐惜。不光把先皇掛在宮內的那些幅名作統統收了起來,堆到庫房裡也無人照料,居然還…還…在下實在是不明白,不明白呀!」

老者強忍著身上的病痛,支起半邊身子,哀怨地望向鄧雍,忙問:「居然還什麼?你說啊…咳…說…咳咳…」說著一陣痛咳不止,手上卻緊抓著他的衣襟要他回答。鄧雍微微轉過頭去,不忍直視老者的眼睛,被他逼問之下,小聲嘆道:「居然…居然拿先生的畫…當成抹布擦桌几…」

「啊…」老者顫道。他輕開手,悲憤之極,氣急攻心,一口鮮血吐將出來,又是一陣狂咳。待稍停,他重倒在榻上,兩眼淚水依然順著眼角流了下來。

鄧雍擦了擦眼淚,低頭對郭熙說:「先生莫急,昨日我面見官家,求官家將先生所有的畫作都賜於在下。目的就是為了代先生好好保存。沒想到官家居然恩准了。」

老者似略感安慰,可是頃刻間,他似乎想到了什麼,忙問鄧雍:「鄧侍郎,你可否告訴我…咳…官家賜你的畫裡,可有…咳…可有《早春圖》」?

對方被一問之下抬頭躊躇,又復轉頭望著老者,欲言又止,終於哀嘆道:「畫作中並無《早春圖》,下官知道,此畫是先生最得意的作品,連當年神宗皇帝都視若珍寶。下官今日一早收到翰林畫院處清點出來的卷子一共三十幅,可是一一查閱後發現並無此圖。我特地問了前來送畫的宮人,宮人答說翰林院庫房中並無《早春圖》。我見事情不同尋常,這才急著來見先生一面。」他一邊說一邊慢慢搖頭,哀傷不已。

郭熙蹬地一下撐坐起來,不知哪來的力氣,瞪大了雙眼,喊道:「什麼?!不在其中?…咳…這不可能…咳…不可能的!」兩手死死抓住鄧雍右臂,「鄧侍郎,快…快帶我去找…咳…把它找回來…咳咳咳…找回來!」

郭思一到屋邊聽聞父親話語激動,忙破門而入。屋內人見他如此模樣,頗為震驚,郭熙緩過一口氣:「你,你這是下地幹活還是下河撈魚去?「

「參見鄧侍郎。」郭思也不顧得禮節,問候一聲之後,直接抓著鄧雍的臂膀問道:「鄧侍郎,你說的可是真的?

鄧雍被他問的摸不著頭腦:「在下所言自然句句屬實。「

「鄧侍郎,敢問你是何時向官家求的畫?「

「昨日早朝之上,官家也應允了。「鄧雍正色道。

「那——那昨日翰林圖畫院可曾發生什麼事?「郭思追問。

鄧雍神色複雜地看了一眼病榻上的郭熙,起身在房中來回踱了幾步,回頭向父子二人慾言又止,最後還是坦言:「的確,昨日宮中出了件大事。而且…而且…」

父子二人急切地望著鄧雍,等他說下去。鄧雍咽了口唾沫:「聽說昨日翰林圖畫院失竊!雖然還不知丟的是何物件,但看宮中昨夜派出殿帥於中仁和右驍衛將軍盧昭義調查此案,又將當值的翰林圖畫院待詔孫學茂和袛侯武伯潮盡數扣押問話,看來嚴重程度非同小可。」

郭熙強忍胸口滯漲鬱結的血氣:「究竟是何人所為?」

「事情真相如何還不得而知,不過宮中傳言,闖入翰林圖畫院盜圖之人正是光祿少卿林擎。此人是元豐黨,數年前王荊公還在朝時,此人倒是他的得力下屬。」鄧雍愁眉嘆道。

郭思腦中迅理過無數思緒,他雖然還不敢斷言,可是他的直覺告訴他,從昨日開始他遇到的一系列事情到今日聽聞鄧雍所說的,兩者必定環環相扣。他到桌邊找了張圓凳坐下:「爹,鄧侍郎,我想我有必要把昨日的事和你們原原本本地說一遍。」

鄧雍和郭熙聽完郭思和劉大年的遭遇,半晌說不出話。直到鄧雍突然反應過來,問道:「郭主簿,我問你,此人當真和你說昨日發生之事和你父子二人有關?」

「不錯,這等重要線索,我不敢記錯。」

「我再問你,你遇見的那個男子長相如何?」

郭思原原本本地將那個虬髯男子的長相、身形、舉止神態都說了一遍。鄧雍恍然擊掌道:「郭主簿!若在下猜得沒錯,你遇見的正是林擎!而且,若他這樣跟你說,那麼。。。那麼很有可能昨日圖畫院失竊的就是《早春圖》!這也正好解釋了為何官家賜予我的畫作中,並沒有此圖!」

「什麼?你說他就是林擎?」郭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難道他就是盜取《早春圖》之人?「鄧侍郎,你可知此人現在何處?我非得找到他問個明白不可!」

「哎,你是找不到他了,昨日官家連夜派人前往林府捉拿林擎,結果此人神通廣大,攜了家眷在禁軍右驍衛的眼皮子底下出逃,如今不知去向,宮中正竭力追捕。」

郭思的腦袋被攪成了一團亂麻,若昨日他遇見的男子當真是林擎,此人偷了《早春圖》早該逃之夭夭,怎會跟著他一路前來告誡,他為什麼要這麼做?難道是為了不想朝廷找到他父子二人參與調查來破解此案?可是他父親郭熙雖然在熙寧年間作了這幅畫,但至今也有十八年未曾染指《早春圖》,更別說參與畫作的看管和保存。失竊之事壓根與他們八竿子打不到一塊,又如何參與調查?更何況昨日跟蹤他的黑衣人明顯與林擎不是同一夥,若他們是官家派來請他參與調查的,怎會用跟蹤尾隨這樣見不得光的手段?而且這些人還喬裝便服,遮遮掩掩,明顯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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