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瑤從馬車上下來,抱過鳴哥兒,一邊安排著知葉和奶娘她們往家裡搬東西,一邊對周氏說:「娘,我回來住一段時間。」
這話一出,左鄰右舍的目光便齊齊聚了過來,好奇的,疑惑的,幸災樂禍的……
周氏忙問:「怎麼了?和二郎吵架了?」
當著那麼多人的面,褚瑤也不好把實情說出來,便含糊應了聲:「嗯。」
周氏著急起來,蒲扇搖得飛快:「這好端端的,怎的忽然吵架了?是不是二郎欺負你了?」
「鳴哥兒還在睡,娘,我們進屋說。」
褚瑤並未和周氏說出裴湛與6少淮互換身份的實情,只說是與6二郎感情不和,已經和離,對方給了她三百兩銀子,過些日子會來把鳴哥兒也抱走。
周氏在聽到她和離的事情時急的險些跳起來,又聽說對方給了三百兩銀子,難免驚愕:「給了這麼多?」
這還是褚瑤故意少說了二百兩以及那些古玩字畫的價值。
「他們還要把鳴哥兒抱走?」周氏想了想,「抱走便抱走吧,不然你帶著孩子也不好改嫁。6家富庶,總歸不會虧待了孩子……」
雖是這樣說,但周氏仍是惋惜,並還抱有一些希望,覺得小夫妻倆吵吵架也沒什麼,讓褚瑤看在孩子的份上回去服個軟,說不定和離之事還有迴轉的餘地。
褚瑤堅決地說不可能,她以後都不想與6家那些人再有任何關係。
周氏見她油鹽不進的樣子,氣得晚飯都沒吃,而後連著三天都沒出門,怕鄰里的人找她扒問褚瑤的事情。
三日之後,褚瑤梳洗一番,換了件淡赭色窄袖褙子,知葉抱著《五駿圖》等著與她一起出門。
周氏以為她要出去見6少淮,直說讓她換件鮮亮些的衣服,褚瑤無奈地笑笑,與知葉走了出去。
雇馬車來到事先約定的茶樓,那日遇到的年輕公子果然等在那裡。見她過來,便起身請她入座,順便叫店裡的小二哥另添兩碗綠豆沙糖熟水和一併甜點果脯。
褚瑤與他說不必客氣,坐下之後便叫知葉把畫遞給了他。
他鋪開看過之後,便利落地拿出銀票,交予她點對。
「那日我瞧見娘子手中還有其他的字畫,若日後在下還想買,不曉得去哪裡找娘子?」
褚瑤將銀票收好,聽到他這樣問,略略思忖,說道:「不瞞公子說,我久居內院,見識不多,先前並不知道這些東西值錢,如今更多自願加摳摳君羊,衣無爾爾七五二八一知道了,反而心中戚戚。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只賣這一幅畫,其餘的打算尋個安全的地方寄存起來,如公子先前所說,待日後世道安穩了,再拿出來變賣。」
她與他只是萍水相逢,不敢貿然告訴對方自己的住處,怕招惹來危險。
對方顯然看出了她的顧慮,猶豫片刻,才與她坦白:「娘子不必害怕,在下並非壞人。家父乃綏州通判江雲舟,我在家中排行第四,名叫江清辭。前幾日家父想給貴人送禮,管家清點庫房時發現少了幾幅字畫,追查之下才在當鋪找回了一幅。那日我帶著贖回的畫作回家,同父親說起《五駿圖》的事情,父親覺得此圖甚好,痛快給我銀錢讓我一定將此畫買回。我是想著,父親人在仕途,日後難免少不了這種事情,所以才冒昧問娘子,日後該去何處找你……」
褚瑤驚訝片刻,雖然心中仍存疑惑,但面上還是恭敬了些,微微頷:「原來是衙內,失禮了。」
江清辭知道她定然還不會信任他,想了想,又道:「口說無憑,待娘子吃完茶休息一會兒,我帶你們去州府衙門,正好將此畫交給父親,你也好放心。」
「也好。」慎重一些總是好的,褚瑤答應待會兒與他一起去府衙看看,若他真的是綏州通判的兒子,她自然也沒有什麼好顧慮了。
吃了茶和糕點,散了熱,褚瑤並未久坐,便與江清辭一道兒出了茶樓。對方騎馬,她與知葉仍乘坐馬車,一起往州府衙門趕去。
透過捲簾的縫隙,年輕男子脊背筆直,信手拉韁在前面帶路,褚瑤忽覺自己有些大膽,離開內院不過三日,她竟然和陌生人去一個陌生的地方,若是在以前,她是斷然不敢的。
可如今又能怎樣呢?以後沒有夫家做倚靠,母親又多病,她日後拋頭露面的地方還多著呢,總要大膽一些才好。
約莫行了半個時辰,馬車悠悠停了下來,車窗外傳來江清辭的聲音:「到了,請兩位娘子稍候。」
褚瑤撩起窗簾一角,見他翻身下馬,與守門的人拱手寒暄,那人問道:「這麼熱的天兒,衙內怎的來了?」
江清辭道:「我來給父親送東西,不消一刻鐘就出來。」
那人未曾猶豫,便放他進去了。
褚瑤看著逐漸消失在衙門裡的身影,這才信他果真未騙自己。
日漸中天,火傘高張,馬車因為停駐不動,沒有風灌進來而逐漸開始悶熱。褚瑤只好掀開車簾透透氣,與知葉聊天解悶。
她問知葉接下來有什麼打算,如果想要回老家投奔親人,她可以給她準備足夠的盤纏。
知葉搖頭說不,她生在一個兄弟姊妹很多的家裡,爹娘並不愛護她,若是回去怕也會被爹娘嫁出去再掙一份彩禮錢,如此還不如留在這裡,與阿姐一起侍奉周氏。
褚瑤笑道:「我帶你出6家,是不想再讓你為奴為婢的。如今咱們手頭有些銀錢,過些日子咱們盤一家店鋪,自己做生意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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