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绯控场的能力太强,把两个主演带入了戏,镜头里荀西丛哭得厉害,镜头外谢千莘无法自控,她光是想到自己的角色没赶上恩师的最后一面,就快把自己哭晕过去了。
计绯哭笑不得,连哄带骗地把人安抚住,连自己的杀青鲜花和蛋糕都差点顾不上了。
元思永给她包了个去晦气的大红包,“小计,这次非常感谢你过来救场,两三年没合作,你这演技是真的没话说了。”
“我要谢谢您的提携才对,演员挥得好不好,导演的存在太重要了,”计绯笑眯眯地收了红包,“每次在元导的剧组拍戏,我八分的演技都能拍出十二分的效果来了。”
“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没必要这么商业互捧吧,”李枫华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给了计绯一个双面绣做成的香包,绣的是杨奶奶家的大黄和小黄,“呐,杀青礼物,角坑村的特色之一。”
计绯登时笑弯了眼,爱不释手地摸着上面的狗狗,“爱你哟,么么哒。”
李枫华得意地挑起眉头。
谢千莘挤过来,递给她一个很大的饰盒,眼睛肿得不行,但语气很真诚:“老师,我爸是个打银匠,手艺还可以,这是他亲手给你打的一套饰,希望你别嫌弃。”
盒子里整整齐齐摆放着银簪、耳坠、项链、手镯和开口戒,款式简单大方,日常可以随便戴,非常契合计绯的气质,她吃了一惊,“这也太劳烦伯父了……”
“老师你在剧组里这么照顾我,我没什么可以报答的,我爸就说帮你打套饰,加急寄过来的,”谢千莘不好意思地道,“我也是借花献佛,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虽然计绯的教学重心在荀西丛那边,不过找到状态之后,荀西丛就有意减少了对她的依赖,逐渐压力山大的谢千莘开始跟计绯反复请教问题。
计绯不仅帮忙解决了这些问题,还顺手把她的演戏技巧梳理了一番,谢千莘受益良多,连元思永都对她有了更高的期待值,觉得她可以做到更好。
后半段的戏拍得很痛苦,也很酣畅淋漓,她从来没有这么深入理解过一个角色,理解她的梦想,理解她的悲喜,当谢千莘照镜子的时候,都在为自己那神似黄素霞的眼神而心惊。
除了她自己演技上的进步,能够相互配合的对手演员真的很重要,谢千莘非常庆幸这次能碰到计绯和荀西丛,最终成就了黄素霞这个角色。
等人都散得差不多了,计绯把饰盒交给啾啾保管,抬头就看到了几步外的荀西丛。
他已经换过衣服卸了妆,手里拿着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蛋糕,夜风微凉,星光一闪一闪,荀西丛清清冷冷地站在那里,等着热闹退去,才走过来把东西给了计绯。
这是计绯的杀青蛋糕,秦音退场的戏份太过令人伤心,不停地有人过来找计绯本人求安慰,这个抱一下那个抱一下的,计绯都没空吃点东西,荀西丛就为她留了一块蛋糕。
计绯拿起叉子吃了两口,仰头去看荀西丛,他脸上的泪痕洗干净了,眼角依旧很红,眼里满是红血丝,落寞得令人心伤。
“等下记得敷眼睛,”计绯道,“眼药水有么?没有的话我让啾啾拿给你。”
“没事,娜娜带了。”荀西丛开口,声音还是哑的。
计绯现他不怎么看她,有点疑惑,“怎么了?怕我笑你啊?”
“不是,”荀西丛垂着眼眉,“你没卸妆。”
计绯眨了一下眼睛,反应过来他还没完全出戏,看不得秦音的妆容。
片刻后,计绯吃完了蛋糕,荀西丛陪她走回去。
“入戏是好事,不过也要想办法快出戏,”计绯提醒道,“越沉浸越伤身,久了就容易出问题。”
她见过类似荀西丛这样的天赋型演员,情感充沛,感知敏锐,一旦走进戏里出不来,那么面临的很可能就是退圈的选项了。
荀西丛知道她的意思,目光幽远地落在那模糊不清的连绵山峦上,“我只是在想,盛泽后来离开了这里,去读大学,做生意,四处散财做慈善……但他好像也从来没有离开过。”
他曾经那么痛恨这片大山,痛恨这里的人,恨不得一去不归,浪迹天涯,可是秦音给了他一次新生,给了他一个短暂而温暖的家,最后她死在了这片土地上,化为春泥,化为沃土,也把盛泽的一部分带进了泥土里。
计绯仰头看天上闪耀的星星,“与其说他的心留在了这里,不如说是他带走了秦老师的遗志。”
听到这里,荀西丛稍微侧头看去。
计绯对他笑了笑,刻意避开和秦音相似的部分,“黄素霞的性格是被生活硬生生磨硬的,但如果给她一分温情,她就可以福泽他人。盛泽就没那么善良了,对他来说爱是爱恨是恨,秦音对他恩重如山,黄素霞是知己好友,他对未来的规划里只有这两个人,秦音离开了,他却走上了慈善家的道路,这难道不是一种传承吗?”
盛泽目露怅然,“老师希望他成为那样的人,他就可以按照她期待的路走下去,直到死去……如果秦老师看到这样的结局,会不会觉得有些不如意?”
计绯想到盛泽的原型——那位在赈灾路上意外逝去的盛先生,也有几分叹息,“谁知道呢?盛先生大概是想成为一个不会让她失望的人,但逝者已逝,我们这些后人无法评价前人的想法。”
电影人能做的只是把他们的故事搬上大荧屏,让更多的人记住他们,假如思念真的有力量,也许可以助他们在另一个维度重逢,再续师生的缘分。
他们走到了计绯的住所前,荀西丛在门口留步。
“我跟啾啾要了旋天传媒的快递地址,”荀西丛终于转过身,正面看她,“杀青礼物不方便带进来,我就让人寄过去了。”
计绯好奇,“什么东西?”
荀西丛摇头示意保密,然后弯起嘴角,“刚才忘了说……老师,杀青快乐。”
计绯摊手,“谢谢,我很快乐,好像只有你们不快乐。”
荀西丛用指尖碰了碰微肿的眼皮,终于无可奈何地、淡淡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