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客厅里有异常响动,赵小梅突然惊醒。窗外透进暗淡的光线,天还没全亮,她摸索着找到手机,才不到五点半。客厅里又传来人趿拉着鞋走路的声音,应该是她醒了,赵小梅只好掀开被子爬起来。
推开房门,打开了客厅的灯。“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怎么到了这里。”辛美辰看到她有些诧异,拉过身边的一张椅子坐下,“这是你住的地方?”
“嗯。你昨天喝醉了给我打电话,我见离我住的地方比较近,就把你带了回来。”赵小梅倚靠在门上,看着她说。
“哦,不好意思,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拨了你的电话。”辛美辰微微皱眉,又弯腰用手摩挲着脚脖子,“刚没找到灯开关,踢着脚了。”
“没事儿吧。”可能是昨晚睡觉的时候热,辛美辰身上的衬衣扣子开了好几粒,她弯下腰的时候,左边半截乳房露了出来。她左乳上确实没有乳头,赵小梅想起了在天籁之音时,林木他们打赌那次说的话来。
“没事,不要紧。”抬头的时候应该是看到了她异样的眼光,辛美辰迅整理好衣服。“什么时候搬来了这里?”
“刚搬来不久,买的二手房,自己又简单装修了一下。”
“哦,”辛美辰来了兴趣,起身四处看了看,“不错嘛,小梅。多大面积?”
“不到六十平,紧凑的两居室。”她打开身后的门,让她往这边看,“这是主卧,你睡的那间是次卧。”
“还有一个飘窗啊,”辛美辰毫不客气地进了主卧,一屁股坐在飘窗上的垫子上,“布置得蛮温馨的嘛。”
“就是因为喜欢这个飘窗才买的这套房子。”赵小梅喜欢没事的时候坐在飘窗上,吃点小零食,喝着饮品往外看楼下忙碌的人们,那是她最惬意的时光。
“嗯,很好嘛,野草野花现在长成小树苗了。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辛美辰露出笑容,又拿起飘窗小茶几上的一本杂志,“《红酒品鉴入门》,你在学红酒?”
“工作需要嘛,你知道我在西餐厅上班啊。”辛美辰有时也会带女性朋友到她工作的餐厅就餐。她从未带之前需要应酬的那些男人涉足过她的餐厅,这也是她一直跟她保持联系的原因之一。
辛美辰笑着点点头,百无聊赖地翻看杂志。“哦,我给你倒杯水吧,咖啡还是绿茶?”赵小梅问。
“来杯咖啡吧,谢谢。”
她去冰箱里拿出溶咖啡,又在饮水机里接了开水冲泡好,端到卧室里。可能是之前衣服没有穿好,辛美辰再次解开衬衣,反手调整背后胸罩扣子。“要不解了吧,先穿我的睡衣,等会儿洗完澡再穿。”赵小梅在小茶几上放下咖啡,对辛美辰说。
“算了,我现在只穿衬衣就好。”辛美辰解下胸罩放在身后,伸手拿起杯子的把手,小口啜饮。赵小梅站在一旁,不自觉地偷瞄辛美辰的前胸。
“你也坐下吧。”辛美辰在垫子上盘起腿,拉着赵小梅的手让她坐在小茶几对面。“我自己剪掉的。”
“啊,什么…”赵小梅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这个,”辛美辰指了指自己的左乳,看着她说,“是我自己拿剪刀剪掉的。”她之前应该注意到了赵小梅好奇的目光。
赵小梅惊愕得张大了嘴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可以抽烟吗?”辛美辰脸上露出了那种要讲故事的神情,见她点头之后,她又问“我的包呢?”
“在你睡的那间房,我去拿。”赵小梅快的拿回了她的包。辛美辰从小坤包里掏出细长的雨花石,用一次性打火机点着。
“我母亲是个裁缝,父母两人在老家镇上经营着一家小小的服装店。女孩子嘛,都爱美,我母亲呢也愿意花心思做一些衣服把我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所以从小到大我身边总会跟着很多男生。”可能是想到小时候开心的事,辛美辰嘴角荡起了笑容,她把咖啡杯底座的小碟子充作烟灰缸,用粉亮色的指甲抖落烟灰,“后来,我父母生意做得不错,也变得越来越忙,就没什么时间精力管我了,我上学成绩也不行,十七岁就出来混。那个时候好多年轻人都这样,受《古惑仔》的影响嘛。
“跟大多数那个年龄的女孩一样,我天真烂漫而又爱慕虚荣,当然也很容易上当受骗。身边的男朋友换了好多个,我也没太把这个当回事,总觉得自己有大把时间可以浪费,早晚会遇到一个真正爱我的人。二十一岁的时候,认识了一个玩摇滚的,那时真的觉得自己是找到真爱了,甚至愿意为他去死,那时他在酒吧驻唱,我在那里当卖酒小妹,当然也陪酒。他吸毒,说是为了找创作灵感,我也跟着吸啊。但是没多久他就带着另外一个女人走了,就留下一个字条说走了,没说为什么,没说去哪里,更没说要回来。其实我知道他身边不止我一个女人,当时也没想着能跟他结婚成家之类的,就想轰轰烈烈地爱一场,傻吧。”
“每个人都有傻的时候吧。”赵小梅想起自己在苏州的日子,淡淡地说。
“其实我也没怎么过多地纠结他的离开,应该说我很快就把他给忘了,可是毒瘾却忘不掉。”辛美辰又点了一支烟,“为了挣钱买毒,我就全职做了陪酒小姐,也跟着自己不讨厌的客人出台,钱挣得多了,毒瘾也越来越大。人呐,一旦失守了你刚开始觉得是底线的东西,后面你就会逐渐放弃更多的原则。再后来,我就彻底堕落了,只要是客人给钱,我就张开双腿,为了得到毒品什么都愿意做,但我除了做这个,我又能做什么呢。”说到这里,辛美辰无力地笑了笑。
“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了三年,那段时间清醒的时候我自己也很讨厌自己,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也想要下决心戒毒,可是毒瘾一犯又不管不顾,再次出卖自己。〇七年春节我回家过年,初四早上一早醒来,就听到屋外传来大声传唱的佛经——我奶奶信佛嘛,起床出去又看到她一个人跪坐在佛龛下,一脸虔诚地焚香诵经。听着经文,闻着香线的味道,我感到家里一切都圣洁无比,而我自己又是如此的肮脏,不知道从哪里生出来的狠劲儿,我咬牙赌咒,誓一定不要再碰那个了。于是我拿起母亲裁衣服用的剪刀跑回屋里,剪下了自己的一个乳头。”
“为什么……”赵小梅听得惊得说不出话来。
“因为客人都说喜欢我的胸。”像是看透了她的不解,辛美辰解释道。她露出自嘲的笑容,摁灭烟蒂,喝了一口杯里的咖啡,然后解开衬衣让两只乳房完全暴露在赵小梅眼前。那是一对完美对称的双乳,饱满挺立,比她穿衣服时引起的想象要丰满许多。只是左乳的乳头不知所踪,留下一个凹点。
“后来呢?你就不干这个了,做起了妈妈桑?”赵小梅避开了辛美辰投过来的眼光。
“哪那么简单。”辛美辰拢起衣服,“我从医院出来,回到重庆还是干着老本行。原因当然还是没戒掉毒呗。估计是看我长得还不错人又比较会来事儿吧,后来一个老板把我包了下来,包装打扮成他们公司的业务代表,用来公关一些政府官员、大公司老总……”辛美辰伸手撩拨了一下额前散落的几缕头,问道“赵红霞听说过吧?”
“嗯,之前在网上看过。”赵小梅点点头。赵红霞在商人的诓骗下色诱多位高官,商人还偷偷拍下他们上床时的不雅视频来勒索涉事官员,以此在工程建设、土地出让方面获利。之后不雅视频被曝光到网上,几名厅官应声落马。那好像还是二〇一二年左右的事情。
“其实我们那时做的事情就和赵红霞一样,本质就是……叫什么……嗯,对,性贿赂。”辛美辰微皱眉头想了一会儿,蹦出来这个词汇。她又点燃一支香烟轻吸一口,“后来我才知道,老板原来也是道上混的,黄赌毒五毒俱全,钱挣得多了就想漂白上岸,做起了正经生意。我那时和另外一个姐妹关系很好,她也特别照顾我,教我在迎合那些人喜好的同时也要为以后做打算。我那时哪管得了那么多,只要能有钱买到货就好。可能是上天也已经把我玩弄够了,让我遇到了老郭。”
“老郭?就是你经常去看的那个?”赵小梅想起了辛美辰每个月都要去监狱探视的那个男人。
“嗯,那时他还是一个颇有权势的官员。但他跟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他从头到尾都没碰过我。”辛美辰眼神变得温柔,“老郭只是把这些东西当作工作应酬的一部分,他一心想着的是如何升迁。用他自己的话说,跟着其他人在一起干这些不过是为了混圈子,加上他有个爱慕虚荣挥霍无度的老婆,他也顺带捞点钱。可能是同情我吧,老郭安排人让我进了外地一家私人戒毒中心,也在那个圈子里声称我就是他的情人,这样老板当然不会让我再去陪其他人了,而且后面又让我在那家新开的夜店占了一点小股份。”
“那老郭是怎么出的事?”
“就那么回事吧,他们中有人被告了,结果倒的就老郭一个,也可能是他被推出来做了挡箭牌吧。哦,告的人就是我关系很好的那个姐妹,她那时已经怀了那个大领导的孩子,本想借机上位,却不曾想最后死于非命。”
“啊!”赵小梅无法想象辛美辰她们当时身处怎样的黑暗。
“不过我还是觉得挺庆幸的,老郭出事之后,他老婆就和他离了婚,带着孩子去了国外,这样就把老郭留给了我。这些年来,老郭也慢慢接受了我,我现在这么辛苦也是为了挣点我俩的养老钱。”辛美辰将杯中的咖啡一饮而尽,“我说这些很无聊吧,不打扰你了,你今天也要上班的吧。”
“没有,我听了辰姐的故事也很有感触。”窗外已经大亮,赵小梅说“要不我做点早餐一起吃?”
“不用了,我洗个澡就走。”辛美辰伸了个懒腰,拿起身后的胸罩,起身向客厅那头的卫生间走去。
阳光透过窗户把她慵懒的背影拉得老长,赵小梅抬眼看向窗外,今天应该有个很好的天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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