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枝子低头,就见他张开嘴巴,又淡淡吐出一个“死”字。
雾枝子:……别吵,我在思考!
如果时间退回到半刻钟前,她绝对不在小孩子面前说大话了,要说坏话也说别人的坏话,不说两面宿傩的。
第一次提两面宿傩,一期君就嘎了,第二次提起,现在自己也要死了。
两面宿傩就是她的克星吧——但她就是这样记吃不记打的人,改不了喜欢胡言乱语的毛病,她的人死了,尸体还能嘴两句,即使刚才不说,总有一天也会因为这个坏毛病而被人抓住的。
小雾绞尽脑汁,脑子飞速旋转,还想狡辩些什么。
或是直接大喊少侠饶命,或是果断跳起来给他一刀,大喊两面宿傩的走狗,今日我便叫你狗头落地,血溅当场!
但无论哪一种都有点不切实际了,唯一的选择就只有原地求助禅院琉真,她不相信旁边那只一直停在花架上不走的黑乌鸦,真就是一只普通乌鸦,是禅院琉真留下来监视她的式神也说不定呢。
这样一想,她又觉得自己可以了。
在没有解决五条彻之前,禅院琉真应该不会让她死的……吧,应该。
小雾还在思考,
思考怎么背水一战。
等了许久的人,此刻却总算姗姗来迟。
“还请少坊主手下留情,不知内子哪里得罪你了?”
青年清越的声音打破了凝滞的氛围。
夜风渡来晚樱,紫藤花如风铃般一阵摇曳,一道颀长身影,随风款款而来。
雪发飘摇,狩衣翩跹,来人头戴立乌帽子,一双标志性的湛蓝眼瞳,好一个般般入画的美青年!
此人正是五条家下任当主,前庭宴会的主角——五条彻。
“内子?”“内子!”
然而两个声音一起响起,一下子就打破了这幅好画。
两声音一个困惑,一个惊讶,里梅和雾枝子两人对视一眼,又立马同时向两个方向扭过头。
五条彻:“……”
你俩还挺默契。
里梅:“在下可从未听闻五条大人娶过妻子。”
对于此人突然出现在此,里梅稍感意外。
他自然认得他是谁,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来头不小,要不然手里的冰霜术式早就落下去了——来之前里梅已经调查清楚,平安京里只有两人能得宿傩大人一顾,其一便是六眼术式持有者的五条彻。
“哪里得罪,”银发少坊主步步紧逼,霜雪在他指尖凝聚,吞·吐出璀璨辉光,“此女称自己为奉命讨伐宿傩大人的巫女,对宿傩大人出言不逊,不知如何解释呢?”
对此,狩衣青年避而不答,只说:
“内子她……生性活泼可爱,喜欢读些行侠仗义肆意恩仇的闲书,做梦都要讨伐大咒灵,平日里最爱假扮成各种驱魔者,是我将她惯坏了,叫少坊主见笑。”
他说着,甚至像是家丑不可外扬般偏着头,只露出忧郁的侧颜。
雾枝子:……公子解释得好生牵强。
但好在她情商贼高,立马领悟了五条悟的意思,一秒戏精附体,抱住手边能抱住的东西,就开始假装柔弱地哭嚎。
“呜啊,我苦命的孩子啊,可惜为娘不能活着看你长大,今天就要死在这里了,你不要怪你那无能的父亲,要怪就怪这个蘑菇头太不近人情了!”
好家伙,好像一下子把两个人都骂了。
原本还能安安静静当背景板的雪发小孩,猝不及防被她抱住,整个愣了一下。
只有听到“为娘”这两个字,他的头才抬了一下,深深望着黑发少女的方向,像是想要透过漆黑一片的视野,隔着黑暗去临摹她的五官。
雾枝子演得入戏,并未发现这一点。
里梅半信半疑看了一眼被她抱着的小孩,又看了一眼五条彻,然后又看了一眼被她抱着的小孩……忽然就露出了“难道我也是你们play中的一环吗”那种嫌恶的表情。
他飞快撤除了指尖的术式,好像再待一秒都觉得难受。
好了,真的已经可以了。
见状,五条彻乘胜追击,一步走出,将爱演的某人和小孩一起护在身后。
“雾姬行事顽皮,但生性不坏,况且一举一动看来属实可爱,不是么?”
他含笑看过一眼,“还请少坊主海涵,在宫庭内外照顾一二?”
……雾姬?
乍一听到熟悉的字眼,里梅神情不变,心中却有一瞬恍惚。
“五条大人说笑了,谈不上照顾,只希望夫人能铭记,隔墙有耳,谨言慎行这八个字,不要再犯。”
他性格内敛,知道五条彻要护着她,此刻一字一句说完,不多纠缠,看过一眼雾枝子后,转身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层叠宫墙之中。
哟哟哟,还隔墙有耳,谨言慎行呢?
望着少年的背影,雾枝子很想阴阳怪气地模仿一遍便宜哥哥刚才的口气,同样从山沟沟里出生的,拽几个文绉绉的四字词语,就显得你怪有文化似的,哼!
她的嘴巴撅得老高了,被五条彻的视线一扫,立马又变得老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