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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节(第2页)

“你进宫不久,我猜你也不知那冷宫里的事。”云莺看了下四周,贴到她的耳边,小声道,“冷宫东关着的,是皇上以前最宠爱的女子,听说是因谋害皇后,原本是要赐毒酒,皇上念及她丧子,才打入的冷宫。”

婉芙神色微顿,不禁朝她看过去,抿住唇,心中有一个大胆猜疑,“那嫔妃可是与皇后同时有的皇嗣?”

云莺眼眸瞪大,想说什么终究忍住,只道:“若是应嫔的孩子活着,如今也该三岁了。”

低语的细声消散在夜中,无所踪影,不过是再不寻常的夜晚。

云莺留下伤药离开,婉芙却陷入久久沉思。

皇上登基五载,只有两年选秀,后宫并不充盈。又因政务繁忙,少进后宫,故而后宫虽有潜邸出来的老人,也很少有怀上皇嗣,即便有了皇嗣,也难生下来。后宫中唯一有皇嗣的人就是那六宫之主,皇后娘娘。

若非云莺提点,她竟不知其中还有这些纠葛。连常人都看出的事,皇上难道不知吗?既然知晓,又为何让如此宠爱的女子落到暗无日的冷宫之中。

婉芙百思不得其解,不过离开咸福宫确实给了她另一条出路。

……

翌日,乾坤宫

几近申时,李玄胤议完朝政,手中执,伏案处理正事。

今岁暑热,北方大旱,又遭蝗灾,各官员都到京中上书,请求减税。收成不好,遭罪的自是百姓,赋税要减,但怎么个减法却是让他头疼。

李玄胤批阅着方呈上来的折子,眉宇越拧越深,大旱蝗灾,这些个老匹夫终于钻了个空子,开口就要减下五成,说得哭爹喊娘,无非是想欺上瞒下,将那些多余的银钱中饱私囊罢了。

当真以为他是不知民事的昏君!

“混账东西!”

陈德海刚端着茶水进来,风声一过,一张杂乱的折子就掷到了他的脚面上。他吓得心头猛跳,暗道来的不是时候,忙将折子捡起来折好,连带着茶水一同放到案上,“皇上息怒,可莫要动了心气,伤了身子。”

他常在御前伺候,哪不明白皇上因何动怒,今年北方大旱严重,不得不开仓放粮。偏偏那些方官又贪婪成性,借着由头就要刮百姓一层油水。这都是先帝时常有的事,那些方官早就盼着这一日,可一朝子一朝臣,如今皇上登基,勤勉政事,那些方官想在蒙混过去,可就没那么容了。

这些时日,皇上忙于北方大旱,少见后宫,也就昨日去江贵嫔那歇了晌,遇到宁贵妃,在御花园绕了一会儿。提到宁贵妃,陈德海忍不住觑了皇上一眼,毕竟昨日那番情形,就连他都以为皇上要纳了那宫女,不想竟就那么走了,还让人跪着继续受罚,他实在琢磨不透皇上的心思。

又想到今日宫里的信儿,犹豫要不要说,皇上显然对那小宫女上了几分心,但上了多少,他也不知。宫宴时,若非那小宫女到最后关头,将皇上推开,如今就是主子了,哪还做那些奴才的事,他看不透那小宫女在想什么,只是惹恼了皇上,她再想上位,怕是难。

他心中正百般纠结着,忽听帝王沉声开口,“可查清楚了,那人是哪个宫里的?”

陈德海心头又是一咯噔,绞尽脑汁才明白,试探问道:“皇上说的是昨日受贵妃娘娘罚的女子?”

李玄胤眼皮子睨他,陈德海知自己多这一问,后脖颈霉时一片凉汗,心道当真伴君如伴虎,幸亏他留了个心眼儿,不然今日脖子上这个圆球得交代在这儿。

“回皇上,那女子是咸福宫的,名唤婉芙。”陈德海顿了下,犹豫几番还是将一大早的事说了出来,“只不过昨日婉芙姑娘失礼于贵妃娘娘,贵嫔主子为了立规矩,将婉芙姑娘鞭笞二十,今早……今早扔去了冷宫。”

他说得委婉,宁贵妃和江贵嫔为什么专挑婉芙姑娘一个人贵罚,心里都门清。他也实在看不透皇上的心思,婉芙姑娘那般姿容,换谁都得多看两眼,更何况皇上登基后后宫嫔妃虽少,皇上对那事也不上心,但也是个贪鲜的,就说当年圣宠一时,甚至远胜于宁贵妃的应嫔主子,过三年,皇上身边还不是人不断,哪有旧情。

帝王之心深不可测,他伺候过几先帝,可眼前这位帝王比之先帝,城府不知深了多少。

他始终垂着,未见皇上神色,却感觉到脊背都透着股冷飕飕的凉意,良久才听见,“挑个人照顾着。”

陈德海正要应是,又听道,“北方大旱,定国公是为肱骨之臣,该出京去视察民情,以昭皇恩。过几日让他跟着工部一块出京吧。”

他心中惊诧,谁不知那定国公风流浪荡,奢侈淫逸,这去了旱区还了得,三两日就得受不住,偏是皇上亲旨,他是有苦也说不出。

陈德海退出去。

李玄胤靠回椅背上,漫不经心拨弄拇指的白玉扳指,指腹尚有濡湿柔软的触感,那人倒是比他想得沉得住气,这么久才露面。不知想到什么,微微皱起眉宇,脸上嫌弃,就是人太蠢,想什么法子见他不好,偏偏挑了一种最笨的

他压了压眉骨,敛下心绪,投入案牍之中。

一个女子罢了,比不上政事重要,还不值得让他多费心神。

第4章

婉芙确实是被扔进的冷宫,两个婆子架着她,毫不留情扔到上,人一走,就插上了冷宫的铁门。

她忍着疼,一瘸一拐站起来。

冷宫在皇城最偏僻一隅,往日高墙外都很少有人经过。比起金碧辉煌的殿楼琼宇,这冷宫实在破烂。两间偏殿,院中杂草丛生,墙角的枯草有半人高,其中有黑影晃动,好似一个老鼠,很快就蹿没了踪迹。门框上缠绕了一团蛛网,台阶碎石瓦砾,无人洒扫。

婉芙腰臀疼痛难忍,动一下,不禁嘶了口凉气,咬着下唇,扶住掉漆的凭栏缓上片刻。

“你是哪个宫里过来的?”

婉芙朝后看去,只见那摇摇晃晃的门推开,走出一粗布荆钗的女子,弯眉细眼,虽不施粉黛,却姿容不俗。能入的这深宫,到了皇上跟前的,不说惊艳,也是中上之姿。

只是眼前这女子虽是极为温和的面相,那双眼却犹如潭水,死气沉沉,毫无生机。料想在这冷宫之中,有生气才是奇怪。

婉芙撑着腰臀的痛楚,勉强提了提唇角,福身,“奴婢婉芙,见过主子。”

“不必了,一个冷宫的废妃,哪担得起主子二字。”她上下打量婉芙一眼,见她这模样大约是受了罚才过来的。

“你运气倒好,前几日刚死了一个,眼下这宫里就你我,伤重着就去养伤吧。”她冲着对面的偏殿抬抬下巴,“以后你就住那,我喜静,没事儿别来烦我。”

这女子说得快,像懒得看她一眼,转身关了那扇摇摇晃晃的格子门。

既然冷宫只剩下她一人,婉芙猜测这女子是不是云莺口中的应嫔。来时她便想过曾圣宠一时的应嫔是何等模样,今日一见,倒是诧异了,应嫔姿容虽也在上等,却不比宁贵妃明艳,也不如江贵嫔俏丽,若说长处便是那双温柔的眉眼,可如今那双眉眼被死气彻底掩去了。

婉芙上了偏殿台阶。

吱呀一声,门推开。

偏殿要比奴才住的耳房大得多,只是宽敞虽宽敞,杂乱也是真的杂乱。两张长案,上置的茶碗随意的放着,里面盛的水落满了灰,甚至漂了几只小虫。面也是尘土覆盖,踩上一脚,生生留下一道鞋印。鼻翼下,不知从何处漂出的一股酸臭霉的气味儿。

她走到榻边,那张榻放着一床被褥,被角破败不堪,不知缝补了多少回。衾被里还有干涸的褐色痕迹,混杂着几滴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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