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茵摇摇头,男人没说话,她又低头继续吃饭。也不知道谁请谁吃饭,她一个人吃了个精光,实在撑得不行,可结果连那杯果汁也见底。
“我吃饱了。要不然再给你叫一份?”话音落,陈野站起身,居高临下瞧着她,“那得检验一下你的学习成果了。”刚饱餐一顿,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提起来。
她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现在这个时间点,海滩那边都是人。
走得太快太急,她差点吐出来,吸气喉管都疼。而且感觉浑身热热的,痒痒的。被拽到一处教堂前,陈茵定定神,男人走进教堂,把她往里一推,自己则坐在最后一排,“唱。”
啊,有点突然,陈茵转过身来,这个教堂是没有灯的,两侧都是用烛火照明,显得尾排那人藏在阴影处,看不清他脸,也看不清他的影子。
“转过去,站在那上面唱。”
后背麻般的洞森感,她慢慢转过身,往前走,教堂很高,很空旷,甚至有股冷感,四面八方打开的窗子能听到外面呼呼的海浪声,激流勇进。
听他的话走到一级台阶上,抬头,是一雕像,她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烛火把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是地狱盾门劈开一条缝隙,她孤身一人站在洗礼处,俯瞰下面一人,是陈野,只有陈野。
可是她看不清他所有的情绪。
屏住呼吸。
九姑娘唱生,她唱旦。
唱一曲赵汝州同那花魁谢素秋。
赵生金榜题名,素秋李代桃僵。
三载情深窥蝶亭会,素秋声声细致,沁入心坎,似杜鹃啼绝岭,阴司听了破碎心灵,更何况赵生。
“秀才找的是蝴蝶还是鬼魂?”
秀才道:“蝴蝶就是鬼魂,鬼魂就是蝴蝶。”
谢素秋摇摇头递给他一枝红花:“秀才可知呢系乜嘢花?(可知这是什么花?)”
赵生识不得眼前人,似素秋又不是素秋,一袭红蝶衣唤作红莲,秀才自怨,客气道:“海棠、石榴、碧桃、茶花。”春夏秋冬赵生猜个遍。
素秋失望垂眸接蛊:“花亦不忍分枝,故此梨花泣血,久染成红,变成红梨花。”
口口声声,心心念念的人是谢素秋,却与王红莲三更半夜书房咏红梨诗啊。
失望,失望。
九姑娘叫她专心。
抬眼望见正前方雕像俯瞰她,威严高大。
影子身段轻盈袅娜,唱腔委婉圆润,清丽柔和。
男人在下面看着,烛火适时被海风吹移位置,半张脸藏在阴影之中,半张脸得以窥见,忽明忽暗,台阶上人儿深情温柔,好似在替那女主人公不值。
陈野屏住呼吸,转了转脖子。
她唱:“往事怎重证?”
他答:“往事盼重证。”
赵生已当红莲即素秋。
可素秋从未换红莲。
红莲,红莲,
红梨花伴蝴蝶影,
一曲红梨蝶影舞,赵生步步紧逼,“你可是素秋!”满脸疑惑害怕,“这到底是平章府还是地狱门!”
红梨绿柳抛到赵生怀里,海风吹起的丝游离得厉害,烛火摇曳空洞明黄,戏到高潮,她不得不演,脸上愁容满面,肝肠寸断,大珠小珠落玉盘,唱腔临近悲切切。
啼血带泪鸣!
素秋半遮面,再遮面,一双藏不住的销魂眼,极尽风流挑逗,恍然想起雕像是——华尼西,传说亚玛力人与以色列人争战的时候,摩西向天举起双手,以色列就得胜了。
舞到末尾,摄魂夺魄,红蝴蝶又如何,王红莲又如何,她只是谢素秋!
夜,死一般寂静。
不轻不重地鼓掌,由远及近,越来越近,眼前人面色红润,鬓间薄汗,有些气息不稳,却依旧笑吟吟看着他,“怎么样,我唱得好吗?小野。”似是求夸奖,眼神渴求,气喘微微。
好,怎一个好字了得。
他凑近,拨了拨她碎,在她耳边呢喃:“我要你。陈茵。”
——————————————————————————————————————
作者有话说:后面可能还会修,正版在和海棠,或者移步微博:徐图南南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