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桦大急,上前劝止,结果被母亲以记耳光抽在脸上。她再也承受不住,眼泪如泉水一样地涌出,无声地哭了个昏天黑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楼下有人喊:“谢桦,谢桦!”
谢桦住的是父亲单位的房子,赫鲁晓夫楼,二楼。
谢母正在火头上,探头吼:“谢桦死了。”
下面是个邮递员,骑着二八大杠,杠子上还挂了个绿色的包。他也是文学爱好者,读过谢桦的诗,顿时大惊失色:“怎么死的,不应该啊!”
谢母:“被骗子骗了,气死的。”
邮递员痛苦而悲伤:“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个问题。”
谢桦本难过的要命,竟被邮递员逗笑了,对着楼下喊:“我在,什么事?”
邮递员:“原来你还活着啊,谢桦,你有一封挂号信,加急,《星星诗刊》。”
谢桦心脏没由来地一跳,星星诗刊今年的大奖赛搞得很隆重,特别是高的奖金更是在诗坛引起轰动,几乎所有排得上名号的诗人都摩拳擦掌投稿,欲要摘得桂冠,名利双收。
谢桦也有投稿,她投了三诗,搞了个组诗,也顺利地表在刊物上,进入了候选名单。
这期竞争实在太激烈,以她个人而言是重在参与。
这事过去有两月,一直没有消息,本以为已经落选,却意外收到星星的挂号信。
“难道是得奖了?”
谢桦三步并做两步下楼,接过信,撕开了。
信是叶延兵写来的:“作家谢桦同志,很荣幸地通知你,你的诗作获得本届由我社举办的诗歌大奖赛的优秀奖。我社定于xx年xx月xx日于成都举行盛大的颁奖仪式,望你届时光临,并希望你为人民创作更多优秀的作品。叶延兵。”
时间就在一星期后。
谢桦激动得脸都红了,她在家里憋了几个月,憋得都快要病倒,她需要去见其他一起参会的作家诗人,去见新的朋友,她需要透一口气,不然会死的。
谢母盯谢桦盯得很紧,就担心女儿继续和待业青年顾成在一起,听说要去成都后,她第一反应是反对。
不过,听说有很优厚的奖金之后,便默许了。那可是一大笔钱啊,当普通人上一年班了,不要白不要。
于是,就这样谢桦重获自由。她给叶延兵了封电报,告诉他自己到成都的日子,就提了一口箱子,到了火车站,随手在广场的书报亭买了本新一期的《星星诗刊》,在路上读。
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一天一夜晚过去,黎明时分,北方的秋天很冷。但太阳已经升起,照得黄河如同燃烧。
谢桦翻看这期星星诗刊:“给每一条河流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陌生人,我为你祝福……”
她面上露出久违的微笑,“孙三石,没听说过……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一九八一年,从北京到成都,特快列车票价十二块,要走三天三夜。
谢桦拖着一身的疲倦出了成都火车北站,就看到大门口有人举着一个牌子,上面用油画笔写了几个大红字:“北京来的谢桦。”
没办法,谢是大姓,桦、槐、杨又是常用名,必须标明来处。同样,还有不少人举着牌子在那里接人,上书“唐建国”“张援朝”“黄建军”“李尚华”“宋建华。”
来接谢桦的正是她的责任编辑叶延兵。
两人握了一下手,同时说久仰了。
叶延兵看了看谢桦的个头,忍不住道:“是要仰望,谢桦你有一米七吧。”
谢桦回答:“我一米七十一,其实……在京城同学中,我算是矮的。叶编辑,你也挺高的。”
叶延兵哎一声,谦虚:“我念完中学在陕北插队被担子压成这样,不然还能蹿点个头。”
两人都哈哈笑起来。
这次获奖的诗人,星星诗刊社统一安排到金牛宾馆,叶编辑就带着谢桦上了公交车。路上,谢桦忍不住问叶延兵,这次大奖赛有哪些着名诗人获奖。
其实,她是想问那个叫孙三石的诗人得没得奖。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诗人应该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