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下月大婚之日还有半月。
这日清晨,赵氏祖陵所在的丘陵山中,草木苍疏,坟茔幽寂。
空中下着绵密的小雨,尖细如针,云层阴翳。
但在一处坟茔前,此时却燃着幽微的火光,坟前蹲身下了一人,一身素色衣袍,正将手中拿着的冥纸缓缓投入燃着的火焰中。
在男人身旁站了个着绛色衣袍的男子,男子为面前男人恭敬的撑着一把青云泼墨幅面的油纸伞。
坟前,男人已点燃了三支香,此时在油纸伞下,他却躬身又点燃了三支,起身抬手拜了拜,然后将香竖在了方才刚敬上的三支香旁,一边道“爹、娘,此次也由孩儿代大哥向你们敬上,不过”
男人说着望眼伞尖上已开始逐渐凝聚,悬悬欲滴的水珠,他接着道“想必很快,大哥就能亲自到你们二老面前来见见你们了。”
话音落下,赵侍此时已完全起身,微垂看向坟前碑铭,耳边响过幽幽风卷之声,过了会儿,他又淡淡道“父亲,您从小教导我和大哥要恩义忠节”
“可到头来,您又得到了什么呢,我们赵家又得到了什么呢”
“在你们被押上刑场的那天,孩儿就已然全看明白了。”
赵侍声音缓缓“您口中的君臣恩义爹,孩儿不是您,最终恐怕还是要让您失望了。”
说完似乎是在等着谁回应般,赵侍又站了一刻,耳边却依然只听得细微的风声。
笑了笑,赵侍道“走吧。”
长业撑着伞与人一同转过身。
走了几步,赵侍未回头,却又道“爹、娘,下次,孩儿会同大哥一道再来的。”
大哥
长业想到大人决定清楚即将要做的事,想不到这么多年,又从大人口中听见了这个称呼,大人的大哥,那位在大人阖家受难时,本是以罪孽之身逃匿,之后却又面目全非被认定为,是“死”在了逃亡途中的那位赵家的大少爷啊。
那位风姿清越,温文雅逸,却又能随父入沙场,上阵杀敌,曾经比之他们大人其实还要更为名动一时的人物。
赵府当年的那位大公子,可是比二公子还要令人向往的人啊,只
是现在
想到一些往事,长业在心头叹了口气。
婚期只剩半月,婚礼的筹备自是愈加紧张,很快几日便又过去了,到这时,萧辰意才终于见着了司礼监那边安排人给她送到宫里来的凤冠霞帔。
手抚上面前华贵纻丝的衣料,看着眼前展开在她面前浓烈的颜色以及珠串玉的霞冠,虽是逢场作戏,你利我往的谋约婚事,但日子快临近了,到底还是令萧辰意的心情有些复杂。
宫婢们让她换上瞧瞧,萧辰意简单比划了一番,估摸着没问题就没什么兴致的让她们退下了。
接下来的其余事自有秦昭安排,她就只需等着大婚之日的到来就行了。
这之后一段时间,除了秦昭与邱其真再来找过她之外,赵侍倒是没再出现过在她眼前一次了。
宫里与陵淄候府上皆是一片喜气氛围,却无人知,这日夜间垂暮刚落时,从南境循着某条路径到京城的半途中,在一个镇子的城门楼前,几个隐匿在城外的人影,看着那一群装束普通,但身姿气势无论如何掩饰,也不太同于普通老百姓的一伙人拉着一辆板门货车被很快的放行驶进了城中,其中一人看着那一伙人道“跟了这一路,这群人果不出所料一路都通行无阻,想必从这里到他们大陈国的京都里去,应该皆会如此顺利吧,看来这条路上镇守的官员们都该是大陈国那位大人的人了。”……
宫里与陵淄候府上皆是一片喜气氛围,却无人知,这日夜间垂暮刚落时,从南境循着某条路径到京城的半途中,在一个镇子的城门楼前,几个隐匿在城外的人影,看着那一群装束普通,但身姿气势无论如何掩饰,也不太同于普通老百姓的一伙人拉着一辆板门货车被很快的放行驶进了城中,其中一人看着那一伙人道“跟了这一路,这群人果不出所料一路都通行无阻,想必从这里到他们大陈国的京都里去,应该皆会如此顺利吧,看来这条路上镇守的官员们都该是大陈国那位大人的人了。”
另一人听了,压低了声音道“咱们主子果然英明,早早就叫我们注意着那位南境大将军的动向”
说着人笑了笑,又道“那位将军大人对他们大陈国的探子防守严密,但对于我们,还是没这么容易啊”
几人中看起来比较像是领头的一人道“那是因我们毕竟是外邦人,他们不知晓我们的各种手段,也没什么好得意的,好了,别废话了,一人回去通报消息,其余人继续小心的跟着。”
说完,隐匿在官道上草丛里的几人中,有一个身影便往另一个方向离去,风吹草动,等平静下来,人影也早不见了踪影,而其余几人则皆是一副大陈国平民百姓装扮,熟稔的往前方城门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群人隐匿行踪无声无息的赶往京城,但另一
边,陵淄候邱其真的某些属下将领却大大方方的领着不少精骑士兵从北境循着惯常的路径赶往陵淄候府去,毕竟这可是他们侯爷的大喜之日啊。
如今边境安稳,各方将军本就要回京述职,边境的其他部下将领们虽不需回京,但他们作为陵淄候的直属部下,有这个机会却肯定还是得到自家将军府上去凑凑热闹的,于是众人便向皇帝陛下请求,陛下宽和,自也就同意了。
至少表面看来,陵淄候属下将领领着不少人回京是这样合理的缘由。
朝堂上下无人置喙,一切便就这么有条不絮的安排进行着。
距离大婚之日还剩最后五天。
这日午后,沈瞿晚终于忍不住走进赵侍的书房来到了他面前,自那日她让两人冷静,并且之后,又助那位皇帝陛下将人给带离了赵府之后,她的侍哥哥就再没来找过她了。
她也没再主动去见他,没料很快却就传出了那样的消息,那女人即将大婚的消息。
但自这消息传出这么久以来,此时坐在她面前的男人却一直的都这么冷静,沈瞿晚觉得这应该是不可能的,但他一直没什么反常的举动,所以今日,沈瞿晚也不知,自己到底是抱着怎样的想法来到了人的书房内。
或许她就是不肯死心。
沈瞿晚见赵侍一如既往的处理政事,她站定在人面前,然后直接道“她要大婚了,你不知道吗。”
赵侍自桌案前抬头看她一眼,又垂头下去处理公务,淡淡道“嗯,我知道。”
沈瞿晚一只手在袖中紧握,“那你还能这样冷静”
赵侍听了,下微顿,然后道“她心之所愿,我又能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