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娘晃着腿,腰间铜钱串哗啦作响,她不咸不淡道:“是吗?”
自然不全是。
叶悯微来到这里,是来寻找鬼市入口的。
这几日每当秋娘去送客时,她便以视石观察周边的灵场波动,几番测算下,推算入口应该正在此处。此刻她正准备埋下苍晶,算出入口的具体位置。
然而苍晶还没埋好,她就一下子被秋娘抓个正着。
秋娘却没戳破叶悯微,她凝视叶悯微片刻,便低眸将那烟杆上的烟锅头在树枝上磕磕,清出余灰。
她漫不经心道:“土壤不同草木便各异,想在这里种东西可不容易。”
“但是这里长出了很多树。”
“这里的树是我种的。”
叶悯微问道:“那你能教教我吗?我也想种东西。”
大约是没见过这么听不懂弦外之音又得寸进尺的人,秋娘动作一顿,转过头看向叶悯微,挑眉道:“你让我,教你?”
叶悯微站起身来,笃定地点点头。
秋娘吐出烟雾,从胡杨树上跳下来,一步步走近叶悯微,道:“你想种什么?”
叶悯微瞧了一眼那枯死的树苗,说道:“什么能活就种什么,当然,最好是辣椒。”
秋娘尚未对此做出回应,却听见有骆驼奔跑声由远而近,蹄声急促,叶悯微与秋娘转头看去。
只见一位不速之客——不速之骆驼从大漠中朝此地奔来,背上还趴着个晕倒的人,直冲到叶悯微的骆驼旁才停下脚步。两只骆驼互相叫了两声,仿佛在交流方才的遭遇。
“苍术?”叶悯微惊诧道。
秋娘走近那骆驼背上的人,低头端详了一阵,拿烟杆挑起苍术布满伤痕的手臂,说道:“他被蛇咬了。”
一柱香的时间之后,这荒镇果然又迎来了新访客。
谢玉珠气喘吁吁地踏入这个镇子,继而狐疑地环顾四周。
镇子虽然已经残破不堪,但从那些掉落的门扉往里看,却能见到各种零碎的家当。仿佛这里的人并非离开,而是一夜之间人间蒸发了似的。
谢玉珠心有戚戚,恰在此时刮起了风,荒镇中飞沙走石,天地一片昏黄。她小心地一点点前行,却好像在昏暗中出现了一个人影。
那人坐在街道边的粗壮胡杨树上,默不作声。
这情景无异于大白天见鬼。
谢玉珠停下脚步,哆嗦着问道:“你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人发出死气沉沉的,平淡的声音:“墓地。”
“谁……谁的墓地?”
“我的墓地。”
谢玉珠深吸两口气,大白天见鬼之事似乎已经坐实了,她谨慎地问道:“姑娘,你有……你有什么不平之事吗?”
那鬼淡淡道:“真是好命的蠢货。”
谢玉珠觉得冤枉,这鬼怎么还骂人呢?
风沙渐止,树上坐着的那个人面目逐渐清晰起来,谢玉珠终于看清她的样子。
“秋娘?”谢玉珠惊诧道。
只见秋娘穿着件土黄色的麻布衣服,靠着树干淡淡地一边抽旱烟一边看她,而在秋娘身边的树枝上,正趴着她要找的人。
“苍术?”
谢玉珠的目光再转下去,竟在远处的屋角边,看见了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的叶悯微。
“大师父?”
这见面实在大大出乎谢玉珠的意料。
谢玉珠方才的遭遇,说来也是不凑巧。
她原本牵了一匹骆驼带苍术出门活动筋骨,她如今的牵丝术已经十分熟练,而且苍术坐在骆驼上她牵着缰绳,原本不应该出什么事儿。
谁曾想走着走着,沙地里蠕动两下,竟突然钻出一条黑黢黢的细蛇来。
谢玉珠自小最怕蛇,当下脑海里一片空白,嗷得叫了一嗓子蹲下来捂住头。过了半天她才发觉,那蛇好像是冲着苍术去的。
载着苍术的骆驼受惊狂奔而去,待谢玉珠反应过来时,不仅连他们的影子都没有了,苍术还已经离开她能操纵的范围,挣断了丝线。
谢玉珠抚着心口道:“好险好险,我还以为我把苍术丢了呢!我刚刚这么一路追过来,想哭的心都有了。”
“秋娘带了蛇毒药,已经给苍术敷上药,应该没事了。”叶悯微道。
谢玉珠转过身朝秋娘连连道谢:“多谢您相助。”
秋娘瞥她一眼,转过头去嘬着烟嘴,一句话也没说。
谢玉珠莫名在秋娘眼里看到了蔑视。
谢玉珠有些不忿,她走到叶悯微身旁,她大师父正把镜水倒进地里,仿佛在认真种植着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