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攻玉穿着一身已经洗旧了的书生袍,身形瘦削,明明力气单薄,却咬紧牙关立在原地,牢牢地护着秦氏。
里正自称亲自证实,他有心想要辩驳,却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远离县衙的乡野之地,里正便是这村里能够一语定生死的阎王。
“住手!”
雪染白的发,面带红的血,孟桑此时如同疯妇厉鬼一般全无形象。
“成亲当日,娘亲房中的人是我!”
“听了里正叔的话,我才知道原来都是一场误会。”
“我初初嫁来此地,有心想要和婆母打好关系,因此特意跟婆母炫耀一番自己的技艺,没想到反倒给婆母带来一场无妄之灾。”
“如今这样,反倒让我这为人儿媳的,不知该如何才好。”
孟桑话到一半便转了声音。
郑里正脸色大变,忙抬手让那抓人的壮汉住手,“你一个妇人家,怎么能有男人的声音?”
“里正叔有所不知,”孟桑不笑还好,糊着一脸血勾起唇角的模样让郑里正也吓了一跳。
“孟府有一位口技先生,我自幼顽劣对许多新奇的东西都很感兴趣,因此特意学了些,此事只要里正叔派人去孟府一问,便知我说的是真是假。”
“郑里正,咱可不能就这么信她。”
一直藏在后头没有露面的始作俑者李氏按捺不住跳了出来,“你可知她那额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家乖孙跟着周攻玉去孟府接亲,回来亲口告诉我,孟家姑娘宁愿撞墙身亡都不愿委屈下嫁。”
“她既然不想嫁,又怎么会讨好婆母?”
孟桑正眼打量说话的婆子。
这位脸型窄长,鼻梁塌陷还有一双三角眼的李氏,正是书里在小蘑村这个地图中一直欺压周攻玉的磨刀石。
“奶奶虽然身在村里,耳朵倒是很长。”
孟桑冷笑一声,不疾不徐的出言反击,“我的闺房在孟府后院,外男绝不可能进去,我先姑且不论堂兄胡乱编造这事,单单是他闯入我孟府后院,我便能让我爹爹去县衙告他一个私闯闺门之罪。”
“奶奶可要想清楚了,若奶奶确定自己所言是真,堂兄可是要挨上二十板子的。”
一语诛心。
孟桑深知李氏一向将长孙视为自己的心头肉。
果然一听到要挨上可能要了命的板子,李氏语气迟疑不敢承认,索性提高了嗓门耍起无赖。
“你见过哪个新妇额头上顶了那么大个血窟窿的,那不是你撞得是什么?”
“初初进门就一口一个婆母喊得亲热,我看你分明与你那婆母是一样的人,以后也会给你相公好生的戴上一顶帽子吧。”
“奶奶慎言!”
周攻玉虽然不喜孟桑,但对方现在与他站在同一战线,他自然不能看着她被侮辱。
“我娘子句句属实,奶奶岂能说不清楚就来污蔑?”
“既然误会已经被我娘子澄清,那我们今日便带我娘回去了。”
周攻玉牢牢拽住秦氏的手臂,扶着对方防止她再软倒在地。
“什么说清楚了?谁与你说清楚了?”李氏耍赖不成直接撒泼,“里正,他们自家人护自家人,这秦氏偷人,您当时可是都听见了!”
“再说,攻玉媳妇刚刚虽然说的是男人声,但那声音,跟咱们当时听到的可不一样!”
郑里正停顿了一下,很是认同地点了点头。
各人音色很难相同,虽然对方学的像,但与他当时听到的确实不甚一样。
“里正叔,不如您说一说,当时听到的是个什么样的音色?”
短短一句话,从幼童到暮年的音色皆学了个全。
孟桑坦荡地笑笑,“说来惭愧,我会的音色太多,一时之间还真不知道你们说的是哪个。”
“另外,今日是我与相公的大喜之日,若我婆母房中当真进了不轨之人,没道理完全没人发现对方来去才对。”
“今日村里的长辈大多都在,若有看到的可以站出来,咱们再详细分说分说。”
孟桑和周攻玉视线所到之处,村里众人面面相觑议论纷纷,却没人站出来说看到了秦氏房内有男人出来进去。
孟桑见此,唇角轻勾,声音和缓了些许。
“冬日天寒,眼下又一时没有证据,里正叔您为人公正严明,做事从不糊涂,不如就先让大家各自散了,回家暖暖身子吧。”
周攻玉跟着落定,“里正叔,今日之事本是一件婆媳和乐的喜事,没想到被人故意搅弄害您跟着操心,改日侄子备好酒菜邀您一聚。”
一句侄子,将事情定性成了家事闹剧。
李氏嚷嚷着还要再闹,周攻玉声音提高尾音都变了两分,“奶奶,堂兄身子孱弱,挨不得县衙那二十板子。”
李氏的长孙胖若家猪,也只有周攻玉能面不改色的说对方身子孱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