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乐却再无力挣扎了,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说道:“一定要保住孩子……”说完,便昏了过去。
稳婆和嬷嬷忙成一团,阿宛呆呆地站在一旁,盯着阿乐的脸泪流满面。。
那一个诅咒,竟到了今天,还不曾放过她。
她刻意与所有人都保持疏离,但她最亲近的人,还是一个接一个地遇到厄运。
院子里,王维心上涌起一阵茫然和内疚,向着西天跪下。
他自会说话起就会念经,自会走路起就在礼佛,可是他现在非但救不了这女子,连她的爱子之心,亦无由成全,只能眼睁睁看着世人无生之欢悦,无死之自由。
他不由闭上双目,跪下身去,双手合十低声诵念道:“须弥虽高广,终归于消磨。日月虽明朗,不久则西没。劫尽业火然,亦复归无常……过去诸如来,金刚不坏身。亦为无常迁,今我岂独异。勿偏于我上,而更生忧恼……”
一阵脚步声,一个身影亦在他身边与他并肩跪下,口中亦念念有词。
是阿宛。
在最无措,最无助的时候,在生死面前,她亦只能寄希望于上苍。
长安城中钟鼓报过了三更,屋檐外的铁马随着风声,玎珰,玎珰,小心翼翼地轻响着,房中的莲花更漏一点一滴地坠落。
在一片寂静之中,这些声音本是人人皆听惯了的声音,现在却一样样都带着点恶意清晰起来,再和着王维与阿宛的念佛声,在众人耳中不断盘旋,几乎炸开。
也不知知过了多久,房门咿呀一声打开,一脸无可奈何的郎中走了出来。
他不敢看大家的目光,径直走向王维,极为惭愧地拱手道:“母体病弱,双胎横生……老夫……老夫……实在无能为力了!王家郎君,若有话……赶快和你家娘子说几句吧……”
说罢,他摆了摆手,走出了院子。
王维和阿宛跪了半夜,双腿都开始变得麻木。
阿宛心急如焚,顾不上自己的疲惫,咬着牙艰难地摇摇晃晃站了起来,略略扶了一下石桌,便强撑着踉跄奔向屋里。
一股可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当阿宛看到眼前奄奄一息的阿乐时,脚步不由停了一下,又加奔了过去。
阿乐面容此刻变得灰败而憔悴,眼睛深深凹了进去,生命的火焰正在逐渐熄灭。
她伸出颤抖的手轻轻触摸着阿乐的脸颊,心像被撕裂一般疼痛,泪水不受控制地涌上眼眶,模糊了视线。
她忍不住号哭出了声:“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恨自己这几日没怎么呆在院子里,她恨自己今日没有回来陪阿乐吃饭,她恨自己出门前没有好好和阿乐道个别……
她恨这个荒唐的人间,她恨永远闭着眼假装看不到世人悲苦的佛祖们!
阿乐听到了她的哭声,勉强睁开眼,伸出手想要为她擦眼泪:“不要哭……我很快……就可以见到我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