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月不知道在明月桥上生的一切,虽然在听到白玉京名字的那一刻,已经猜到白玉京或许是白玉轩的哥哥,但是这又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不过是顺手救了他一下而已,穿越而来的付月,已经渐渐融入了这个世界中,她很珍惜现在的生活,变成草的那十几年的生活,至今让付月还心存阴影……不能跑、不能言、没有任何人可以交流,连牢房中的囚犯都不如……失去自由的人,才会知道自由的生活有多么宝贵!
夜深人静时,付月常常会想起地球上的一切,老爸,老妈在得知自己死讯的那刻一定很伤心吧,出车祸是最惨的死法之一,不知道老妈在看到自己遗体的时候会不会痛哭得晕过去……过完了年还没有回到一线城市的那个公司上班,猥琐上司朱扒皮也应该知道自己的死讯了吧,不知道那个扣门秃顶的中年男人会不会有丝毫的难过……还有沈杰!对,就是那个没有什么技术,还非要骚包地秀车技的沈杰,要不是他,我付月也不会来到这种地方……
想着这些,付月便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耳力很好的付月一下子清醒了过来,遭贼了?付月凝神细细听去,又什么动静都没有,接着,又是一阵破风扇拉风箱的呼呼声,让他一下就从床上坐了起来。
付月掌着油灯,来到了后院,后院的葡萄架已经倒塌了一半,在葡萄架的废墟中似乎有人躺在那,付月强行按捺住心里的恐惧,将油灯慢慢地靠近,只见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脸色苍白地倒在葡萄架的藤蔓上,一条青绿色的小蛇躺在少年怀间,对着付月警惕地吐出充满腥气的舌头!
“是他?”付月认出了白天在杏花巷碰到的那个绿袍少年,付月还没想清楚应该怎么办,一个苍老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唉,孽缘啊!”高老头也被院子里的动静吵醒,披着一件单衣掌着油灯走了过来。
老头俯下身看了看道,“这伤势太重了……女儿啊,你要是想救他可得想清楚了……”
“老高,你什么意思,说清楚点,什么孽缘?”付月抓重点的能力一向很强。
“哼!你以为老夫老眼昏花,就看不出你们俩的那点猫腻?这人先前虽然闭着眼,可是还是清醒的,自你走近他身边后,他便真的放心地晕了过去……他如此信任你,你还说你们之间没有猫腻?”高老头将手中的油灯靠近了少年几分,细细地打量了一下少年的眉眼,啧啧叹道,“长得倒是不错,就是肤色太过白了,有点像小白脸。”
“谁说是看到我后晕过去的?说不定只不过是恰好支撑到现在而已。”付月气鼓鼓地说道,“而且,谁说我要救他了?”
“你不救他?”高老头沉吟了一会道,“救不得,这人咱爷俩确实救不得,像他这般年纪轻轻,就有如此高境界的修仙者,救了说不定会有诸多麻烦!”
“那就不救咯?我一看他就觉得不像好人,玩蛇的都不是好人。”付月回想了下白天的经历,又增添了一条不救的理由,“能惹上刺客的,通常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那便等到天亮他尸体凉了后,咱们直接报官便成。”
“嗯,走吧走吧,我都困了。”付月一边打着呵欠,一边往屋里走去,高老头紧随其后。
高老头走了两步,踌躇了一下,又开口道,“女儿啊,你说假如我们把他救活了,他会不会给我们报酬啊。”
“想得美!这人身上除了一条蛇外,哪有什么值钱的东西。”
“这你眼力劲就不如老夫我了吧,我看他脚底蹬的那双靴子上,嵌的那两颗青玉,便挺值钱的!”
付月一愣,“真的?”
“老夫乃是机关师,眼力什么时候差过!”
“救!”付月二话不说,折身走回了葡萄架下。
付月俯身就想先脱掉绿袍少年的靴子,高老头抢先一步跑上前来,“女儿,这种脏活累活还是你爹我来干,你快去找些纱布,烧点水来。”说着就挤开付月,蹲下身去扣少年靴子上的青玉。
付月只好反身回屋里一阵翻箱倒柜,又到厨房里生火烧上热水,等到付月再次来到院子里的时候,突然传来高老头的一阵惨叫,付月急急走上前去,只见高老头一手死死捂着一块青玉,另一只手与一条小青蛇搏斗正酣。
“嘿!你个小畜生!连老夫都想咬。”高老头抓住小青蛇的蛇头,一阵乱晃,“老夫只不过先收点治疗费而已,你主子要是活过来了还得好好感谢我呢!”
幸好白天这条蛇的毒液已经用尽,否则随便喷出一点,说不定地上又要多躺着一个人,见高老头对着一条蛇骂骂咧咧,付月暗自好笑。
“好了,老高,让我来!”付月蹲下身,深吸一口气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蛇头,说来也怪,在付月的抚摸下,那小青蛇竟然真的渐渐地平静了下来,高老头面露异色地看着付月。
“没办法,你女儿我天生就是这么可爱,连蛇都不忍心伤害我。”
高老头没空与这个便宜女儿斗嘴,他小心翼翼地松开了蛇头,见小青蛇没有攻击的冲动,这才松了一口气,又将从鞋面上扣下来的那块青玉对着油灯仔细照了照,嘴里啧啧称奇,“好玉啊好玉,这一颗青玉至少价值白金!救他不亏”
“行了,别看了,再看这家伙就真的要死了!”付月忍不住提醒道。
高老头回过神来,将手中的青玉藏进兜里,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少年另一只靴子上的青玉中收回,“来来来,先救人先救人!”
高老头起身,顺脚将刚刚扣掉青玉的那只靴子踢开,付月无意中瞟了一眼少年脱掉靴子后的足袋,再也挪不开眼。
“怎么了?”高老头顺着付月的目光望去,只见少年的足袋上,用黑线秀了两个无比扎眼的字,那两个字正是高铁生父女俩心心念念了一两个月的“太苍”!
付月手中的铜盆哐当一声摔在了地上,“这家伙,竟然是太苍派的?”
高铁生再次俯下身,将少年另一只脚上的靴子也脱掉,另一只足袋上也绣着“太苍”二字,他索性再将少年身上的绿袍也扒掉,少年穿在里面的单衣胸口上,也有“太苍”二字。
“哼,以前老夫便听说,名门大派的衣服都成制式,今日一见果然如此!”高老头冷哼一声,收敛了玩世不恭的笑容,旋而又叹了口气道,“绕来绕去,没想到这人竟是个仇家。”
那日生在十姓村的惨剧,皆由太苍而起,太苍派的林济,时不时就出现在付月的梦中,在付月和高老头的心中,不仅仅是林济,林济所在的太苍派也与他们势不两立!付月二人此时皆沉默无语,高老头将怀中的青玉又掏出,丝毫不留恋地丢在地上,而付月则蹲下身,静静地将方才摔在地上的铜盆捡起,二人像什么事情都没生般各自回屋,留下一条小青蛇抬起头,好奇地看着这一老一少掌着油灯走远……
长夜漫漫,躺在床上的付对着漆黑的屋顶无论如何都睡不着,这个世界有些事情就是如此奇妙,没有选择的地方,偏偏又出现了选择,算上地球上的时间,变成草的时间,以及重新化成人形的时间,付月已经经历了四十年的光阴,可是,这四十年多年里,却从来没有一次,像她看到林济一剑将全村人屠灭时那么愤怒,太苍派这三字早已在心头染血,可是为何在知道外面那重伤昏迷的少年是太苍派时,心里竟然没有剩下多少愤怒了呢?
笃笃笃,付月的房间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高老头那苍老的声音又在门外响起,“付月啊,我知道你也没睡,咱们爷俩说说话呗。”
“说什么?”
听到付月果然没睡,高老头嘿嘿一笑,“还能说什么?外头那小白脸,你到底救不救?”
“什么叫我救不救,你不是一家之主么?”
“那小白脸不是对你有意思么?这种伤,怎么着都得疗养十天半个月吧,你总不能让我这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去照顾他吧。”
“老高,你别胡说八道,我今年才七岁。”
高老头又嘿嘿一笑,“七岁?七岁怎么了?十姓村里十二三岁就嫁人的姑娘比比皆是,你也就还能烦我几年,过些年我就把你嫁出去!”
“我觉得,就凭那两块青玉,根本不足以买下他的命。”付月又将话题扯回了重伤少年的身上。
高老头沉吟了一下,“嗯,再将他身边那条蛇宰了,炖成蛇羹,还勉勉强强。”
“你说他现在死了没有?”
“有可能已经死了,他那伤口老夫看过,跟碗口一样大,实在吓人。”
付月再次从床上爬起身,“走,我们一起去看看,要是他死了的话,就给他拿个凉席裹起来。”
高老头也麻溜地起身,还真的去房间里翻出了一张凉席,两人颇为忐忑地再次向后院走去,付月的话只说了一半,要是他还活着呢?又该如何?两人心照不宣地不去想这个问题,心里却早已经有了答案。
归根结底,这个世界,一直就是在为难善良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