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里需要等到礼拜六。
第二天,学校就雷厉风行的开始安排补课事宜。
小礼堂阶梯教室还有实验室都被动员了起来,老师们按照自己教授课业门数,分别排班。
学生们则自己选择基础最薄弱的一门课,奔波于教室间进行补习。
林蕊又有种回归初三时代的感觉。
盛夏天热,林家没冰箱,猪肉摆一夜肯定会坏掉。
林母操刀剁肉馅,笑着招呼上门帮忙的邻居:“今晚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十斤五花肉必须统统消灭。”
照常理说,包饺子应该用猪后臀肉最合适,白的少红的多,调馅正好。
不过1988年的江州,粮油肉票都还没退出市场,城市居民食用油按人头供应。
大家肚里没油水,自然更欢迎肥瘦相间的五花肉,最好咬一口满嘴油的那种。
林家住的是典型的筒子楼,钢铁厂给已婚职工分的宿舍。
十几平方米大小的屋子装进一家人都艰难,哪里还有地方烧饭。走廊、卫生间都是公用的,楼道就是大厨房。
现在煤气灶还不流行,家家户户门口堆放的都是煤炉,烧蜂窝煤的那种。
不到两米宽的过道挤得水泄不通,三四个人围在一处和饺子馅就转不过身。
林家更小,外屋一张双人床,白天掀开被褥支起小方桌吃饭,连张能擀饺子皮的大方桌都没有,自然不适合当聚餐地点。
然而人民群众的智慧无极限,不少邻居翻出自家备下的面粉,直接在家里头和好面擀出皮,然后再过来包饺子。
林霏开,哦不,现在已经是林蕊,看着面前人头攒动的场景觉得稀奇。
剁肉的,洗菜的,切葱的,剥蒜的,起煤炉的,婶婶伯母们挥汗如雨,忙的不亦乐乎。
人人喜气洋洋,个个与有荣焉,好像考上大学的是他们自家的孩子。
一时间,林蕊甚至有种置身学校美食节的错觉。
她忍不住手痒,垫着脚跃跃欲试。大一时,学院包饺子大赛,她可是第三名。
林母腰一扭,直接将小女儿攘到边上:“吃你的西红柿去,一会儿饺子就下锅。”
小女儿身子弱,肠胃浅,明明大家伙儿都喜好油多肉厚,她却偏偏禁不住大荤腥。别说吃了,就是闻着都头晕。
下午蕊蕊才刚睡走了神,可别又被猪肉熏晕了头。
林鑫端起满托盘的饺子,安慰噘嘴的妹妹:“水烧开了,饺子马上就好。第一锅就下你的鸡蛋黄瓜馅。”
林蕊眨巴着眼睛,她真实年龄好像比她大姨,不,是现在的她姐还大两岁吧。怎么好像她成了个人人都要哄的小奶娃。
她不知道的是,因为从小体弱多病加上人又生的小,林家人的确一直将林蕊当孩子看。
后来林蕊初中毕业没升学,直接进河校当打字员时,林母还哭了一场,心疼孩子这么小就得上班挣钱。
楼道两旁的煤炉齐齐红光满面,炉子上的汤锅个个白雾腾腾。
元宝形的饺子乖乖巧巧排着队,扎猛子下锅,吸饱了开水后,又接二连三地浮出水面,摇摇摆摆。
王奶奶已经调好蘸料,各家拿着自己的海碗或者饭盒,说说笑笑地依次盛饺子。
这玩意儿娇嫩,不能闷在锅里头,得赶紧捞出来,不然会糊成一团。
盛好饺子的人,有的站在林家吃,有的打声招呼恭喜过林鑫后,直接端回家去。
林母看看四周,转头问大女儿:“鑫鑫,周阿姨过来没?”
“这两天财务检查,周姐他们正忙着加班呢。”远远的,男人还没上楼,声音先传过来,替大女儿回答。
林蕊凝神细瞧,昏暗的光线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大步朝家门口走。
浓眉大眼国字脸,是外公,人到中年依然帅得一塌糊涂的外公。
哦,不对,她得叫爸爸。
林蕊有点儿别扭。
上辈子她生父除了为受精卵提供颗精子以外,没干别的。跟她妈离婚后既没给过一分钱抚养费,也别说来看望她了。
旁人抱不平,建议她妈去打官司要求法院强制执行。她妈懒得再跟垃圾牵扯。
无赖一生的能耐就在不要脸上,什么阴损招数都能使出来。
就为了一个月几百块钱?她妈还不想脏了自己和女儿的眼睛跟耳朵。
林蕊看着正值壮年的外公,吭哧吭哧半天才喊出声:“爸爸。”
林建明笑着揉了把小女儿的脑袋,乐呵呵道:“我们蕊蕊要多吃点儿啊。姐姐考上大学,军功章上有你一半。”
正在剥蒜的王奶奶打趣:“这可怎么说啊,蕊蕊还帮她姐考大学了。”
林建明自豪不已:“我们家女儿都是没话说的。鑫鑫高考三天不是停电么,蕊蕊给她姐扇了三宿扇子,中午还爬起来给她姐送饭,顿顿不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