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杀蔺泰来,谈何容易!
早上九点,雅子打来电话,让秋枫等她过来。
吃早餐时,秋枫在酒店内外转了一圈,特高课布控的人全都撤了。这或许是雅子在表示对他的信任,至少在接下来的行动中,相对自由度基本还是能够保证的。
约十点,雅子开着一辆民用牌照的车来了,她没下车,而是让前台把秋枫叫下来的。
两个人一照面,均显得精神饱满,昨晚都睡了个好觉。
开车前,雅子问了秋枫一句,是否最终决定了。
秋枫回说,主要看你了。
雅子说了句“又来了”,动了车。
秋枫问她去哪,她说带你转几个地方。秋枫遂明白,她是想助自己一把力了。
之后,秋枫几次挑起话题,雅子要么闭口不言,要么草草回应一下,让他觉得颇无趣遂闭上了嘴。
车子穿过几条主要街区,秋枫忽然感觉不对,这是往特高课方向在开。
“你这好像是去特高课啊?送我回去?”
“怕了?”雅子语带机锋道。
“不是怕,是没道理。”
“你倒挺自信的啊。”雅子撇了撇嘴。
“主要这不是你的风格。”
“才见几面呀,连我的风格你都摸透了?”从雅子的反应上看,她其实挺满足的。被人研究,说明你价值在那。
车子驶过派遣军司令部本部一条街,特务机关和情报部都在这条街上。过了特高课大楼没多远,雅子将车降了下来,眼睛从车窗往她那一侧的一个巷口望去。
“这条巷子叫郎家巷,看见那幢三层洋房了吗?”
“哪呀?”秋枫的身子往下滑了滑,歪着脑袋看过去,视线内并没看见雅子声称的三层楼。以他的身高,从副驾驶席这一侧望过去,雅子所说的那幢楼房处在他的一个盲区。
雅子伸手搂了他一把靠近自己身侧。
“再看见了吧,就那,惟一一幢三层楼。”
“嗯,挺气派的。是蔺泰来的?”为了看得更清楚些,秋枫的脑袋往前拱了拱,基本就钻进雅子的怀里了。
“你说呢?”雅子的身子倏然一麻,来自秋枫身上的一股不明气息熏染得她几不能自已,揽着他臂膀的手好想再加把力让自己贴得他更紧。
车子缓缓驶过,秋枫往回收着身体时,脸颊不经意间触到了雅子挺直的鼻尖,而肩头也擦过她胸前的某处柔软。刹那,两个人的身体均颤了颤,回到座位上的秋枫顿觉脸上飞上一种灼热感,眼睛下意识地瞄向他那侧的车窗外。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孰料车内不大的空间里蓦然爆响了雅子抑制不住的咯咯笑声:“太滑稽了,你别跟我说你还从没碰过你那小可爱吧?”
干咳了两声,瞬间恢复灵智的秋枫斥了她一句“无聊。”
“好了,我也没时间跟你‘无聊’了。”雅子抚了自己烫的面颊一把。“看见路边这幢楼了吗?门口站着俩哨兵的,是宪兵司令部。蔺泰来的这幢住宅处在特高课和宪兵司令部之间,以前是闲置的,变节后成为他的常驻据点。这里最易于下手,也最难下手,稍有动静,东西夹击,逃都没处逃。但有个弱点,适合狙击。不过你能想到的,蔺泰来愈警惕,几个适于狙击的点都在他的监控范围内,反而成为他猎捕的目标。”
“但机会也愈大,是吧?”
“不错,若你想作死的话。”雅子泼了他一盆凉水。
“未必”。
“就在前天深夜,军统南京区来了俩人控制了街口的一家住户作为狙击点,蔺泰来将于凌晨返回这里。他们拟定了两套方案,若狙击未果,另有埋伏在巷口一侧的一个四人小组将起一次近乎于自杀式的攻击……”
“自杀式?夸大其词了吧。”
“事后逮捕的某人是这么交代的。上峰下达了务必狙杀的死命令。”
“应该不至于呀。该做的他都做了,存在的价值没那么大呀。”
“我也觉得对这样一个变节分子没这个必要,可冢本课长不这样认为,具体他也没说。”
“你继续。怎么会失败的?”
“很简单,他们打开窗户的那一刻,就被对面楼房的监控点第一时间给现了。这就应了一句话,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也送给你。”
接下去抵达蔺泰来另一处宅子前,秋枫一直保持沉默,沉默的背后自然是思考。
同样的一幢三层洋房,车子从其门前经过时,大门紧闭。雅子介绍,这里住着蔺泰来的家人,原配妻子和二房以及两房太太给他生的三个女儿。变节前,为最大限度不累及家人,蔺泰来极少来这里。变节后,他给家人配备了六名安保人员,自己一次也没露过面。
“如果想利用他的家人来挟制或诱捕他,或许别人做得到,你一个人绝无可能。况且,他变节后的这段时间里,从不曾往这里打过一个电话。这或许也是他过去的同僚没有动这个念头的缘故——他在乎家人的安危,却并不爱他们。”雅子最后总结。
“这岂不矛盾?”
“这不是你一个没成家的人懂得的。在乎是囿于传统,爱意则源自常相伴,这也是搞地工的无可奈何之处。且关键在于他家外有家,他的这个外室给他生了个刚满两岁的儿子,所以他也特别宠这个三房。我们接下去去的就是这个地方。”
车子往郊外开,来到一个名叫秀荷湖的对岸。雅子停下车,让秋枫从后座上去取望远镜。秋枫够着身子去拿时,这才现座椅上躺着一个长条形盒子,一看即知里面装着一支狙击步枪,另还有一个类似工具包的东西。他钻了过去打开工具包,里面除了望远镜还有一支勃朗宁、一具消音器、四个弹夹和四枚制式手雷。
看来这是雅子给他预备的武器了。
镜头下隔湖相望,一幢独栋庭院式双层平顶别墅静卧于秀林幽木之间,背倚一座坟堆状的小山包,三面临湖,周围且无其他建筑物,其气势与气派可见一斑。
别墅两边的小径上,分别游走着两名精干汉子,院子里亦有两名汉子在观看一位少妇推一个小男孩荡着秋千,欢声笑语仿佛掠过湖面隐隐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