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官家倒是不计较尊卑,自家郎君倒还嫌弃他爱女聒噪,扰了自家闺女午睡呢。
却让卢行溪料准,秦晔果真溜出自己房门,寻了妹妹说话。
“好在阿大也在,我也好安心些。”卢行溪感慨道。
秦晔被母亲取了个小名,灼灼。官家领了给儿子秦曜取小名的任务,取了个“阿大”。
傍晚时分,本该郑管家安排了马车去幼学接小娘子回府,却见郎君自己抢了缰绳,赶了马夫下来。
马夫瞠目结舌。
郑管家也是无奈,明日英国公亲当马夫接女回家的新闻可得满天飞了。偏郎君不在意。
眼见着他驱马离开,郑管家老脸带了笑:这都是当国公爷的人了,快三十岁的人了,和女儿相处的时候还像个少年模样。半点不见在朝廷上犯颜直谏、挥斥方遒模样。
下了学,幼学门口一溜的马车,各府下人都等着接自家小祖宗归家呢。
程密这院长居然先行一步,溜溜达达走了出来,一瞬间还以为自己看错了。那辆马车上,车夫位置是不是坐错了个人?
他眨巴眨巴眼睛,再看,还是卢行溪那家伙啊。
上前拍他的肩:“你怎么来了?”
卢行溪骄傲道:“接我闺女下学呢。”
程密也瞠目结舌:“你……”半晌才道:“是个好父亲。”又贫嘴:“当年与你一道读书的时候,哪想得到你这人竟是个情种,是个这么尽责的父亲。”
那小子满嘴跑马,也就是这些年才稳当些。做了父亲的人,果真是不一样了。
知己好友面前,不必讳言,“你是不知,得此一女,我是心生欢喜又如履薄冰。我这样糙的小郎君,怎么养也养大了。闺女不同,我不想她吃苦受累,却也不要她一辈子温柔贤淑。做不做女官,嫁不嫁好人家,我不想为她安排,又怕她行路艰险。”
他说的有些乱七八糟的,程密也明白他意思。
“我也是第一次为人父亲,她也是第一次来做我女儿。我想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都给她。”卢行溪缓缓道。
他此时穿着闲服,并无官服在身的威严,说着女儿,却显得温馨。夕阳斜照,未婚的程密看着他,心里渐渐有些酸了起来。
我与他算是同龄人,他女儿都这般大了,现下还有这般感悟。我却比他不得。
再要夸他两句,却听卢行溪转了口风:“你没有女儿,想是不懂我的感受。”
程密:?
许久未见,这家伙果然和从前一样阴阳怪气的。
学子们陆陆续续带着家中下人出来。不多时,卢照雪也领着红玉出来了。
只身边还跟着个王临。
王临有好多话想和卢照雪说,其实归根结底就一句话,他其实服气了,萤萤真的好厉害!但是话到嘴边,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只是说些废话打转。
“萤萤,你在家中就读了许多书了吗?”
卢照雪今日在学堂大出风头,全堂信服,都跟了程秋迟叫她“萤萤”。她摆摆手:“只看了些许,听杂书,看评戏,阿爹阿娘说话也常容我张嘴,今日才显摆了些,不值一提。”
王临心道,竟还是个谦虚的。认这个老大,是越发心服口服了。
又羡慕她可以听书看戏,自己在家中,阿爹向来捶打武艺,又逼着识文断字,偏自己没那根筋,学得辛苦,夫子都气跑了三个,好容易挨到七岁入学,家中夫子索性告老。
程密本要与卢行溪说一说今日她闺女大放异彩一事,免得这家伙说自己当叔叔的也不看顾些,却听一声清脆的“阿爹”,一个小人就扑了过来。
卢照雪没想到爹爹今日竟然亲自来接自己,又接又送,真个是圆满。她笑嘻嘻道:“阿爹得空,竟也不在家休息。”
卢行溪道:“接你自是头等大事。”又看了一眼女儿身后的小尾巴,似是打量。“这是你同窗?”
王临上前行礼:“王临见过国公爷。”心中又酸极了,萤萤不但聪明能干,还有个这么疼她的亲爹,英国公府离这不近,她阿爹还亲自来接她下学,还给她当车夫!
卢行溪颔首:“王小郎君。”以为他家还没来人,“不如先送你归家?”
王临却是识礼数的:“不好劳烦叔父,我家里也来人了,正在前面。方才不过与萤萤说笑两句。”
听得他唤自己闺女小名,卢行溪微微一笑,应了。
程密拍了拍王临肩膀:“好小子,我护送你上你家马车,再考校一下你学问。”反正他是不想再被好友秀父女情了。
刚刚卢照雪甜甜一句“阿爹”,真是叫到他心坎里去了。他忍不住也想,若我有个女儿呢……
卢行溪让女儿上车,又驾车去了情报司,正好接了长孙质一同归家。
长孙质在车上就笑:“郎君真个时间管理大师。”
算的倒准。
下了车,卢照雪先去沐浴,今日上了骑射课。不过他们年岁还小,先生只让他们跑了几圈,各自玩些球类去了。
只剩夫妻两个。
长孙质一边换鞋,一边问卢行溪道:“郎君今日做了什么?”妻女都不在,想必他也无聊。
卢行溪上前一步,帮长孙质脱了袜子,又将家中常穿的鞋子一送,口中道:“莫脏了你的手。”
自己在水盆中净手,才回话:“自己与自己下棋,却惦记着萤萤。生怕她不习惯。”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了些,“郑伯还说我担心太过,我当年入学时我阿爹都没怎么操过心。”
越想越委屈,忽而抱住长孙质,一脸惊恐,“阿质,我是不是得了你说的分离焦虑症啊?”
长孙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