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
「……祖父那时读的族学,归家时十有八九天黑,你曾祖母炭火盆里烤着番薯,剥了皮,满室的甜香。」
「我阿娘不烤番薯啦,」泱泱晃着小脚丫,吃着祖父喂到嘴边的香甜番薯,美滋滋道:「阿娘教我骑马,我也喜欢阿娘的大刀!」
徐鉴实满是皱褶的眼皮颤了颤,片刻,长吸口气问:「你阿娘……何时去的?」
泱泱眨着天真的眼睛问:「去哪儿呀?」
徐鉴实用帕子替她擦擦嘴巴上蹭到的番薯,又说:「去世。」
「我们回家前呀,」泱泱双手托着小脸儿,炭火映照,那双洁净的眼睛里多了些沉,「阿娘说,她要去报仇,让我跟着爹爹回家。」
她说着,喃喃道:「那夜睡後,我便再没见过阿娘了。」
炭火噼里啪啦的烧着,徐鉴实看着怀里坐着的孙女,眼眸湿润,一把美髯颤了颤,终是没说出话来。
「爹爹说,他拦不住阿娘,阿娘却是用泱泱,将他送了回来。」
半晌,泱泱仰着脸,目光纯粹道。
她不知这话之意,却是记得爹爹与她说这话时,泪流满眼,眼底猩红的模样。
想来是顶顶要紧的,要紧到连祖父都恍神了片刻。
赐婚圣旨是成禧帝派人送来的。
今日云层很厚,灰蒙蒙的好似还要落雪,徐家正堂一片愁云惨澹。
华敏坐在厚厚的小包袱里,肉手手抱着个橘子,大眼睛瞧瞧那个,又看看这个。
「当啷……」
忽的,一声拨浪鼓打破了满屋的沉静。
华敏咧着牙花咯咯笑,伸着小胖手来够姐姐手里的拨浪鼓。
泱泱又摇两下,逗得小妹妹笑眯眯,才将拨浪鼓递给她,跑去倚着爹爹的腿问:「爹爹在难过什麽?」
徐九涣垂落的目光颇为复杂。
昨夜散学时,他被老头儿留了堂,听到老头儿想将他闺女送去晋陵老家时,嗤他胆小,一遇事便想着躲,想缩着脑袋回老家,几年前的他如此,如今的泱泱亦如是。
这不,今日便後悔了,悔没听老爹的话!
泱泱晃了晃脑袋,又问:「爹爹不是说,皇亲国戚的最是尊贵啦,」说着,小手拍拍胸脯,很是仗义道:「泱泱的也是爹爹的,那天使唤我陵王世子妃,爹爹也是!」
话音未落,一道目光便凌空瞪了过来。
徐九涣张唇哑言,「……这丶咳咳……这不行的……」
「为何?」泱泱眨着天真的眼睛问。
徐九涣噎了句,顶着老头儿的怒瞪低声道,语气颇为委屈道:「爹不想当皇亲国戚。」
泱泱善解人意的很,小眼神立马飘到了二叔脸上。
徐士钦讪讪,低声道:「……二叔也不想与皇家当亲家。」
多难伺候啊。
泱泱小大人似的长叹声气,再瞧着桌案上的明黄绢布圣旨道:「那我去还给世子,让他去娶旁人好啦!」
几人:!
赐婚圣旨已下,哪有做臣子的推拒的道理?
倘若成禧帝当真将此事有回旋之地,定会先将徐鉴实召去说,可自家老头儿都未知情,可见成禧帝是乐见其成的。
圣心不可揣测,恩既是恩,怒也是恩。
而在旁人看来,这桩赐婚圣旨,乃是成禧帝对徐鉴实的盛宠。
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