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楼见门已打开,回手将令牌置於腰间,问道:「何大夫可在?」
仆人侧身,单手前引道:「主人已在内恭候多时,郎君请进。」
「有劳通传。」谢楼朝对方颔首,回身走到马车旁,撩开帘子等车内的人下马。
透着灯笼摇摇晃晃的萤光,谢轻舟披着一件玄色斗篷,缓缓从马车上下来。
滚边金绣对襟排开,挺拔的後背伸展出一丛长及脚踝的劲竹,清瘦遒劲,一如披风的主人一样身姿俊秀丶凌厉威严。
谢轻
舟进了医馆侧门,谢楼指挥车夫套好马车,自个儿飞快跟了上去。
医馆内院宽敞,谢轻舟一路行来,见到小径两侧皆种了各类草药。披风不时轻刮路旁的草植,下摆被露水沾湿,沁着淡淡药香。
前方低矮的屋檐下,男子发髻半扎,一身蓝襟素布衣衫,负手而立。
听到身後人来的动静,男子缓缓转身,清隽红润的白皙面庞上朝着来人露出一个微笑。
男子看着两人道:「谢二丶阿楼,别来无恙。」
谢楼站立俯身,神色恭敬地拱手,行了一礼。
谢轻舟觑着男子鬓角的两缕白发,心里闪过一丝悲痛,眉头几不可察地皱起。
旋即哑着声轻唤:「何叔。」
第10章不怪那些小娘子
何大夫朝着他俩微微颔首,眉间可见的关切慈爱,单手往後一伸,道:「舟车劳顿了一路,还不快进来。苏城夜寒,别傻站在外面吹风。」
谢轻舟弯了弯嘴角,心里感到放松惬意,跟在何大夫身後进了屋。谢楼亦紧随其後,迈步上了台阶。
仆人送上一盏配好的滋补药茶,何大夫欲要亲自执壶给谢轻舟倒上,谢轻舟忙按住他的手,自己接过了茶壶。
何大夫呵呵一笑,看着谢轻舟举止成熟稳重,面上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几年不见,二郎长大了。」
谢轻舟闻言一顿,面上浮起了一丝笑意,倒茶的动作愈加小心。
淡黄色的茶汤入盏,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苦甜的香气,蒸腾的水汽被泥炉烘起,润湿了冰凉的杯沿。
「何叔,请——」谢轻舟将茶杯送到何大夫面前,自己亦端起一盏小口抿着。
想当年他最不喜欢的,就是何叔的药房,整日闷在苦哈哈的味道里,人被都熏成了小孩子避之不及的药乾儿。
哪里会想到,他也有主动来寻这苦药味儿的一日。
何大夫啧了一口茶水便放下,双手交叠身前,目光落在前方一块不大不小的空地上,放空了思绪。
「你不在长安安生待着,跑到苏城做什麽,可是闯出了什麽祸事?别告诉我,你是因为想你外祖了。」何大夫问道。
谢轻舟垂下眸子,浓密的睫毛堪堪遮掩住眼中的情绪,回道:「不全是。」
他已经不是几年前那个正值年少丶整日鲜衣怒马丶打马看花的意气风发少年郎,外任的几年生涯已经让他学会了掩饰情绪丶内蓄沟壑。
听着谢轻舟平淡如水的语气丶模棱两可的回答,何大夫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回忆追溯从前,何大夫情不自禁道:「若是将军夫妇还在,二郎合该还是长安城中最恣肆潇洒的年轻人。可谁知……人生当真是变幻无常。」
想当年,谢轻舟的父母奉命镇守西北,兄妹三人却被圣人和皇后留在长安教养,因此小小年纪便奔波在长安和西北之间。西北太平无事,长安地处繁华,兄妹三人又都生得聪慧机敏,一向很得圣人宠爱。
尤其是谢轻舟的大哥,承父母命从军,刚一年便沐圣恩迎娶公主,声势排场之隆重,十里能闻喜炮之声。
祸福相依,谢家大郎大喜之日,北狄骤然入侵西北之地。上万骑兵压镜,西北八百函封告急,圣人命谢将军夫妇星夜带兵驰援,不料半路上竟遭敌军伏击,夫妻双双殒命……
噩耗从西北遍传长安,圣人大恸,谢家大郎主动请缨,以破竹之势拒北狄於外,也因此长留西北,极少回京。
而谢轻舟呢,一月之内双亲离世,大哥远赴西北,周围人原本众心拱月,也一朝做了鸟兽散。
他仿佛一夕之间就成长了,不再跟着狐朋狗友厮混,开始头悬梁锥刺股,两年之後高中探花。
何大夫原是跟着谢将军夫妇的随军医士,年纪大了便告老回了苏城,留下儿子小何大夫继续跟着谢将军。
记得离京之後,便传来谢轻舟高中的消息,何大夫还为此高兴了很久,没想到如今却在苏城见到了他,还做了此地的县令。
案几上的烛花发出「噼啪」一声。
谢轻舟原本沉浸的思绪受惊,骤然回到现实,耳畔何大夫的声音也逐渐清晰起来,「二郎丶二郎?」
何大夫一叠声唤了几下,见谢轻舟想入了迷,眸光渐渐暗淡,暗怪自己怎麽又提起了往事,徒惹孩子伤心。
谢轻舟眨了眨眼,活动手脚调整了坐姿,方道:「何叔,原本我是想留在京城,起码等轻漪出嫁,再上奏请求外放。可……中途遇到了一桩意外,我也是别无他法,才不得不出来避祸。」
何大夫皱了眉头,身子凑近了案几,问道:「是何祸事,竟然连公主都无法护住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公主位高权重,深得圣人与皇后宠爱,谢家纵犯小错,也必不会受到惩罚。<="<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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