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趟……”紫袖回忆着王爷躺在朱印怀里的模样,又想起展画屏所言“药方”云云,心中陡然一个激灵,当即低声问道,“王爷病了?吃甚么药?连我师父都知道,可见不少年头了。”
朱印见他问得直接,也便不再隐瞒,说道:“我同你讲过,王爷幼时曾饮下毒酒。”
紫袖愈觉得不祥,警觉道:“我记得,皇帝的妈试探他,他将两杯酒都喝光了。不是后来又救了回来么?”
“是救回了命。”朱印道,“自那之后,难免身体虚弱,又不能一味乱补。寿王曾四处求医,求来一道秘方,颇见起色。只是王爷虽然筋骨渐强,却已不能再有子嗣,因此拒不纳妃,连圣上也不来干涉;另外每月需进药一次,已成习惯。”
紫袖看他说得这样平静,不禁瞪起眼睛,又忍不住道:“他按时进宫去,就是去……去吃这药么?要进地牢清修也是……”
朱印答道:“进药之后血气紊乱,身如火炽,心性不稳,欲念横生,唯有一个法子能解。地牢无人,自然比寝殿合适;我亦能以真气助他正脉归元。”
紫袖对情事早不再陌生,自然懂得他话中之意,看着他毫无波澜的眼睛,心中暗生惊恐:难怪展画屏一说“清修”、“亲事”,王爷几乎当场翻脸,此事牵扯过往甚多,提起来的确是针尖对麦芒;他又瞥见朱印手腕淤痕,不敢再问。
朱印觉察他的视线,却坦然道:“当初我曾伤到王爷一回,自那之后,便自行将手脚锁住。”
紫袖哑然,心中浮现王爷打扮得整整齐齐进宫去的气派,他还曾夸过好看。本来打算问明这事,找到借口潜入地牢去,听罢却心绪纷乱,五味杂陈。他想了一刻,最终说道:“你当真是罗汉,果然都看得透彻,不打诳语,全无分别心。说起这些事来,也跟念经是一样的。”
朱印微笑道:“罪过,也不能这样说。邪念总是有的,因此不悟大道,难证菩提。”
两人蹲在廊前台阶上,眼前一片清雅冬景。
紫袖问道:“印哥,你为了王爷还俗,是在几岁?”
“十二。”朱印答道,“我十岁时偷偷见到王爷喝下鸩酒,便再也忘不掉那一双眼睛。后来寿王同素墨大师说起侍卫一事,我才毛遂自荐,还俗离寺。”
“竟是你自己要还俗的……”紫袖叹道,“我以为是被你师父派去护卫他。”
朱印微笑道:“起先素墨大师并不允准,只要我留在大般若寺练武。我自陈佛心不坚,便将全身功力散去,武艺还了给他,才出了寺门。”
紫袖几乎跳了起来,盯着他道:“你也散过功?你的功夫也是重新练起来的?”
朱印道:“那时废去了根基,反而愿精进,练到二十岁方有所成。”
紫袖抽着冷气,摇头道:“你果然资质过人,心志坚定。因为要护着王爷,才拼命练起来的罢……”他缓缓说道,“你根基深厚,散功时应当比我痛得多了。因为你知道散功的痛,才愿意帮助我,劝诫我,带我练武。”
朱印轻声道:“当初我并不知道为甚么王爷偏要找你。后来见到你,就明白了。”
紫袖笑道:“你从小就喜欢王爷,对罢。你是这里最喜欢他的人,即便练武不易,为了他也愿意将过去一切统统放弃了。”他的笑意很快便难以为继。朱印远离家乡父母,少年时便甘受苦楚,毅然与朝堂风雨相伴,多年来守在王爷身边,日复一日只看着他的背影。
怜惜他,爱护他,甚么都肯为他做,却连半颗心也不曾换到。
紫袖知道,他也是不后悔的。
朱印像是明白他的心思,便道:“不是所有人、所有事,都要这样选。”
“不破不立。”紫袖道,“正因懂得,才有取舍。”
朱印“嗯”一声,却仍说道:“世间虽有因果,却也并非只有一两条路可走,你不妨再考虑一番。”
紫袖微笑起来,点点头道:“印哥真是啰嗦,我考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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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再更一段。河南暴雨成灾,惟愿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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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8章无情不苦(7)
朱印看他坚决,便不再劝,自行又回地牢,过了一顿饭时分,才陪着王爷出门来,想必佛经读完了。紫袖迎着上前,也跟着朝承安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