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牌是真是假郑将军再明白不过,”此刻,慕恒终于开了口,“本王是谁,你们也都一清二楚。”
他走上前来,向四周的兵士们喊话,“刘钦勾结燕王,妄图谋反,怎么,你们也要成为帮凶?当年昭阳王起兵,漠北边军乃吾皇之左膀右臂,为江山安定立下汗马功劳,如今你们却沦为叛军,你们兄弟的血都白洒了么?”
慕恒说话的时候,士兵中间逐渐有了骚动,围着我的几个军官有些慌了,其中一个扭头打断他的话:“休听他一派胡言!上啊,杀了这狂徒……你们想抗命么?!”
“谁敢动?”我眉头一皱,将剑又逼近面前人的脖子几分。
此刻,郑副将的颈上已经被我划开了一道不浅的口子,血一直顺着剑刃流下来。他的神情显示他正尽力掩盖自己的紧张,然而他煞白的脸色和豆大的汗珠早将此暴露无遗。
我和他也差不了多少。我的手心早就是腻津津的了。
没有人先动。
慕恒又开了口,可在我听清他说什么之前,站在我侧面的一个军官突然扬起剑,一下捅进了郑副将的身子。我一惊,也来不及多看,连忙提气飞身跃起,堪堪躲过了几把剑的追刺,待我翻身落在他们的包围之外时,外袍已被他们捅穿了。
“为报刘将军之仇,郑将军甘愿以死抗敌,兄弟们,为我们的将军报仇!”那个刺杀郑副将的人喊道。
自己人都下得去手,这些人实在是太毒了。
我一愕的功夫,先前围着我的几个人已然举着兵器朝这边来。我连忙迅速地跑到慕恒面前,才回身迎敌,一边喊道:“王爷,快进府衙!卑职为你断后!”
此刻,士兵们也纷纷跑上前来。
黑压压的人群如同乌云般收紧,将洁白的雪地覆盖。
盔甲兵器碰撞之声四起。
我心知此次凶多吉少,也顾不上瞧身后,用上全身的力气朝他们攻去。此刻不同往常,我用上最凶狠的招数,几乎三招便取一人性命。雪地被染成一片殷红,温热的血不断溅到我的脸上,铁器碰撞的声音与惨叫声交织。我杀红了眼,再无暇顾及其他,只知道挥剑。
可两手怎能敌得住众人围攻。我逐渐力不从心,要取我性命的人却无尽,依旧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腹背不能两顾,很快,我身上便被刺伤几处,到最后,几乎是靠咬着牙支撑了。
无穷无尽的刀剑仍然逼上前来……
被逼至一个死角,我抬剑挡住一人长刀,却见身侧有两人挥剑,心下暗念不好,抬脚飞踢左边之人时,右头的剑与面前的长刀直直朝我刺来。我筋疲力尽,逃无可逃,只勉强挡住右侧长剑,眼见着刀刃就要刺入我胸口,千钧一发之际,那刀却被打开,我趁机一剑划开执刀人喉咙,又回身,一掌击中执剑之人,混乱之中余光扫见,方才救我之人竟是慕恒。他并没有进府衙,而是一直同这些人周旋。
我简直要哭了。
本来以为能拼死护主,现在看来死都白死。
“王爷你怎么没跑啊!”我一边和慕恒并肩对付着周围的兵士,一边沮丧地喊道。
“又能跑到哪里去?”
“至少多活一刻,说不定还有转机……你留在这儿做什么?!”
慕恒没有回答,只和我一起对付着四周越来越多的敌人。无尽的相同的盔甲令人晕眩。
逐渐,我们被密密麻麻的甲士逼到无路可退,最终只能背靠府衙的墙角,气喘吁吁地做着垂死挣扎。
“对不起。”混乱中听到这样一句。
是慕恒的声音。
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回头便见他身子一仰,轰然倒在了雪地里。
殷红的血从慕恒身下洇出来。
我愣了片刻,一声“王爷”哽在喉头,硬是发不出声,只觉双耳一空,四周的狰狞静默了片刻,又猛地放大数倍。
我大吼出声,一剑抹了刺他最后一刀那人的脖子。也不知哪来的力量,让我如同邪魔附体,狠戾的剑法迅疾如风,一时让周围之人血肉横飞。
反应过来之时,六尺方圆之内已经没有一个活口。
四周的兵士被震慑,不敢上前。而我粗喘着,用沾满了血的剑空指前方,手止不住地颤抖。
“逆臣贼子!”我瞪着他们,几乎将牙齿咬碎。
我明白,我支撑不下去了。
“犹豫什么,快,斩了她!”方才捅死郑副将的人在后方喊话。
这是我清晰地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我失血过多,头脑晕眩,五感皆麻木起来,模模糊糊间只仿佛听到急促的,多且密的马蹄声。雪色令人目光失真,恍惚中,我看见浓烈的黑色向我笼罩过来,却又被洁白分开,随即四周血色如同幻影般散去。四下嘈杂,只有一人破开喧嚣,在朦胧的雪光包裹之下,纵马向我而来。
我腿一软,终究是倒下了。
慕恒的身体与我三寸之遥。他满脸是血,眼睛合着。
意识愈来愈模糊,只觉得浑身冰冷,唯眼角有温热的东西淌下。
“太子殿下……萧遥……失职了。”
最后一根弦终于崩断,黑暗席卷而来……
醒来的时候阳光刺目。昏睡过久,浑身酸软无力,想抬手遮遮眼睛,却感到手臂沉重如铁,终于还是放弃了。
“快告诉林大人,萧侍卫醒了。”隐约听见这样一句话,接着就是急促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而去。
随着记忆渐渐苏醒,慕恒了无生气的脸孔也闪过脑海,令我心弦一绷。
“王爷……”
“萧大人放心,王爷安然无恙。”方才说话的人走上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