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许说“今天”
莫日根有点犹豫,说“再等一天罢。”
两人经兰陵琥珀的老板娘特兰朵介绍,接下了给安西兵府送酒的活儿,每天日落前将四十埕酒送去,供安禄山麾下将领饮用。节度使入京后,安禄山隔三岔五往宫中走动,十六抬软塌将他抬进去,朝皇帝与贵妃见个礼,便回来与一众将领吃喝。
莫日根算了下,光是长安城内这安西兵府里上下两百号人,每天就得吃掉十头羊羔十头猪,鸡、鸭、鹅,外加鹿肉、獐子、鱼等不计其数。酒更是一坛坛往里送,全部倒一个大缸里头送进宴厅里去,喝酒的人拿着个盆从中舀。
6许说“我觉得今天差不多了,府里下人都认得咱们了。”
莫日根将车推进去,采买便道“哟,今天来得倒挺早呐”
“是是。”莫日根以汗巾擦手,像极了仆役,若非身材高瘦,朝小厮里一扔,倒看不出异样来。6许却肤白俊秀,一看就不像干活的,在一旁站着冷冷打量,莫日根第一次来时只介绍这是他远房弟弟,读书人,自己干活儿供他买书,预备明年科举。采买倒也不怀疑,便说“老规矩,倒缸里头去罢。”
莫日根便往缸里倒酒,6许依旧在旁看着,恰恰好那时管家到得后院来,朝那采买说“昨天那俩捧肉盘的怎就不见来了你再上西市去找两个周正点的。”
6许马上朝莫日根使了个眼色,莫日根稍一点头会意,却不说话,只笑着倒酒,昨夜阿史那琼试着放倒了两名府上杂役,令其上吐下泻,来不了伺候安禄山。正想着试试两人能不能顶上,果然机会来了。
采买应过声,朝莫日根说“就你俩吧你个子高了些,待会儿注意跪好点,别太直着就成。”
莫日根笑逐颜开,忙道好好好,6许却不大情愿,采买说“有钱待会儿一人赏你们两百钱花用去,节度使大人要是心情好,给你锭银子你便财了。”
6许这才答应留下来,那采买正不想跑西市这么一趟,当即又让人带两人去擦擦身,换了粗布衣,以便伺候安禄山晚宴。入夜时莫日根与6许在后院里头按了几下水龙,将身上粗粗擦了一次,莫日根肤色常年曝晒,乃是健康的古铜色。6许当年当斥候时习惯穿夜行衣,不怎么晒太阳,肤色仍是白的。
莫日根看6许身材皮肤,笑道“你和鸿俊谁白些”
“关你什么事。”6许答道,只背对他,莫日根怔怔看着6许赤裸的身体出神,忽然有点明白了李景珑喜欢少年的原因。那原始而粗野的,竟是多多少少,隐隐约约冲击着他。
两人脱了衣服,换上皮裙,上身赤着,环了两条皮带,乃是突厥人惯常的打扮,安禄山出身突厥,常穿金戴银的一身,对麾下将士更喜突厥皮甲装束。常袒露胸腹,以示武勇。
出来时,后院又整箩整箩地往另一个箱里倒活鱼,那满箩筐的鱼扑腾扑腾掉了满地,其中掉出一条长手长脚的鲤鱼来,满地乱蹦,忙把手脚收束,趁着仆役不注意藏进箱里,朝外打量。
仆役先搬了一箱走,6许趁那空当说“赵子龙”
鲤鱼妖从鱼堆里冒出个头来,莫日根示意它过来,鲤鱼妖说“我没穿衣服羞死个人了”
莫日根说“以前你不也从来不穿衣服”
“穿上以后再脱就不一样了。”鲤鱼妖又缩了进去,此刻仆役回来,将它所在的那箱也搬了进去。
6许与莫日根百无聊赖,在后院廊下坐等着,莫日根侧头打量6许,只想找些话来说,6许却依旧那般,淡淡的,也不主动开口。
“嘿。”莫日根说。
“嗯。”6许看了一眼莫日根,仿佛在看见他的过往回忆后,奇怪地重新认识了这个人。
“别担心。”莫日根道,“不会有事。”
“谁担心你了”6许随口道,“想多了吧。”
“你当我弟弟吧。”莫日根伸手要去摸6许的头,却被6许挡开。
“我可不是鸿俊。”6许说,“他什么都不懂,我懂,又不是几顿饭就能被骗了跟着走的。”
“哟。”莫日根笑道,“我要真想骗你,就不是现在这般了。我可从来没瞒过你什么。”
“他们不知道”6许突然问。
莫日根没想到6许还记得他的梦,不以为意地答道“这有什么好说的”
“李景珑也不知道”6许又问。
莫日根显然不愿多提,又说“待会儿按计划行动”
“你来长安,不仅仅是为了历练。”6许说,“我猜得对罢”
“不是为了找你么”莫日根眼中神情一闪,仿佛变了个人般,笑容里也带着复杂与玩味。
“那么还留在驱魔司做什么呢”6许又问。
莫日根说“当然是为了弟兄们。”
6许说“阿泰与阿史那琼为了神火,为了复国;永思哥为了抓獬狱”
“你们怎么都特喜欢永思。”莫日根打量6许道,“都喜欢叫他哥。”
“因为他有才华。”6许说。
“好吧,我是粗人。”莫日根笑着说。
莫日根恰好到处地一打岔,6许还想再问时,突然后面“哇”一声惨叫,是鲤鱼妖的声音,两人马上起身匆匆赶去。
鲤鱼妖顿时魂不附体,急匆匆地钻跑出来,不住抖。
“好恐怖”鲤鱼妖说,“我不待在那儿了”
“怎么了”6许与莫日根马上紧张起来,莫日根快步转过走廊,与6许看着后厨,还以为后厨中有天魔,只见屋檐下从大到小,满满地挂了上百套风干的咸鱼。
“直面你内心的恐惧。”6许面无表情道。,,请牢记收藏,&1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