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陈家还住在隔壁,许空山出门正赶上周梅做好早饭,他闻着味望着陈家堂屋,眼里充满了对食物的渴求。
周梅听见了隔壁孙大花的叫骂,看到许空山脸上的巴掌印,不好当着孩子的面骂人,因此什麽也没说。陈老太太叹了句作孽哦,摸摸许空山的头发进厨房盛了碗饭给他。
此後陈家常常暗地里接济许空山,一直到村里闹饥荒,他们也没多的粮食才断了。
闹饥荒那两年许家情况比陈家更糟,孙大花对许空山的吃食克扣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粥清得能映出许空山那张面黄肌瘦的脸。
许空山饿啊,没办法一个人跑进山里找吃的,然後他就学会了藏食。亏得他自个儿有本事,否则别说长这麽大个头,可能连活下来都成问题。
许空山摸黑啃着野鸡,冷冰冰的肉柴得几乎咬不动,但他不嫌弃,是肉就行。许空山把骨头嚼得嘎巴作响,孙大花他们睡的里屋,听不到这边的动静,就算听到了,估计也只会认为是老鼠在作祟。
一只鸡啃了一半,许空山肚子不饿了,他重新裹好放回原位,冬天气温低肉经放,剩下的他明晚再吃。
黑夜终於彻底安静下来,陈晚想了半天,拟出个大概的方案,放心阖上了沉重不已的眼皮。
「咯咯咯!」
公鸡的叫声划破黎明,沉寂了一晚的平安村热闹起来,缕缕青烟从烟囱口飘出来,融进清晨的雾气中。
周梅煮好早饭,进去把三姐弟叫醒,陈晚还睡着,她没去打扰。
「鸡蛋拿着路上吃,在学校好好上课。」周梅给陈勇阳翻好乱糟糟的衣领,又帮陈露顺了顺头发,「下午放学早点回来,妈给你们做肉吃。」
肉!
陈勇阳馋得流口水,笑得露出缺了牙的牙床。哎,他多想现在就到晚上呀。
吃完早饭,周梅把陈晚那份放在小锅里温着,大锅开始煮猪食,两头肥猪在圈里饿得直叫唤。
陈晚醒的时候天光大亮,喉咙不疼了,感冒症状变成了左边鼻子不通气。
「六儿起啦,感冒好些没?」周梅把早饭端出来,拿瓢往陈晚端着的搪瓷盆里舀了两瓢热水。
「好多了,我嗓子不疼了。」陈晚语气充满欣喜,「大哥去地里了吗?」
「嗯,麦子这两天快该施肥了。」地里的活陈晚不懂,周梅一句话带过,叫他洗了脸来吃早饭。
等吃完早饭,陈晚左边鼻子通了,右边鼻子又堵上了,两边轮流上岗。
……他再也不想感冒了!
陈晚把水煮蛋揣进棉袄兜里,在院子里转了圈发现没什麽事情要做,跟周梅说了声,甩手踏进通往老宅的小路。
第7章
短短一段路没遇到其他人,陈晚呼吸着略带凉意的清新空气,村里的雾已经散了,远处山顶缭绕着一片白。
老宅里张毅跟两位女知青起了小小的争执,事情的起因是张毅想把屋後的地翻出来种菜,让她们先去把草拔了,女知青们觉得他们在村里待不了多久了,另两块地里的菜省着点够吃一个月,用不着种新的。
张毅知道她们不乐意干农活,但听到两人好似一定能考上的语气还是忍不住郁闷。
双方各执一词争执不下,请刘强拿主意,刘强觉得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十分纠结。
「陈晚来了,你们让他选。」
刘强把这个烫手山芋丢给陈晚,听完原委後陈晚愣了下:「种啊,为什麽不种?你们过年不吃吗?」
就算考上了拿到通知书那也是不能马上入学的啊,怎麽也得等到年後去,他们莫不是高考考傻了。
作为阔别十年的第一次高考,张毅几个还真忘了拿到通知书不等於入学这回事,得了,离过年还有快两个月呢,拔草种菜去吧。
「陈晚你过来是找我们有什麽事吗?」矛盾解决,张毅问起陈晚来的目的。
「没事,我就是出来走走,你们忙自己的吧,不用管我。」陈晚当然不是来找他们的,他摸了摸荷包里鼓鼓囊囊的鸡蛋,视线扫过一墙之隔的许家。
他本来是想找许空山的,但好像来得太晚,许空山已经出门了。
早点把菜种好也能早点吃上,张毅下乡这麽多年,对种地的经验丰富到跟普通农民基本没有区别了,知道好时节对农作物的重要性。
既然陈晚没事,他们也就不留下来招待了。
刘强不忙,陈晚跟他随意聊了两句,拐着弯打听到了许空山的去向,当即对刘强说了再见。
大队准备把坳口的那块荒地开出来,许空山一早被人叫走了,他力气大,开荒的任务他不可或缺。
坳口在两座山之间,陈晚踩着荒草走过去的时候,许空山正拿着锄头把地里的石头和树根挖出来。只见他双手往下一挥,锄头的锄刃整个没入泥里,再一提,两个篮球大小的石头就被勾了起来。
陈晚站着看了会,其他人都疲了,许空山的动作仍然没有丝毫变化,像不会累似的。
他还没出声,许空山就发现了他,目光对上的瞬间陈晚喊了他一声。
「你怎麽来了?」许空山放下锄头,他的进度远超其他人,暂时休息会不影响。
「德叔不是让我多活动活动吗,所以我到处转了转。听刘强说你在这开荒,我就来看看。」走近了陈晚才看到许空山脸上的汗水,原来他不是不累,只是比别人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