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回想当初种种,那娘子越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人已经去了,便再也回不来了,想到从前的种种,都是历历在目却又触之不及的伤痛。
林昭昭从怀里掏出手帕,轻轻地为那娘子拭泪:「这位夫人和老夫人身体都不大好,今日我们引她们伤心一场,已是罪过,我还是多留一阵,如果她们有什麽不适,身边也能有人搭把手,陆……鸣筝,你不妨先去附近的几家看看。」
陆鸣筝既然要隐藏身份,「大人」这个称谓自然不妥,林昭昭放心不下,可两个人也不能都耗在这里,陆鸣筝冲林昭昭点了点头,出了这屋子。
林昭昭从桌上取来茶水,喂了那娘子一点,又扶着她在床上躺下,那娘子攥着林昭昭的手说:「若不是婆母尚在,我早就随我夫君一同去了,他生前最是孝顺,如果我撇下婆母一走了之,他又岂能不怪我,所以我撑着这一口气,得把这个家撑下去。」
那鬼影跟在林昭昭身侧,林昭昭终於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身型壮实,可也没能撑过这场大灾,他看着眼前的妻子,眼神中没有不甘,更没有埋怨,只有说不尽的心疼与不舍。
那娘子痛哭一场,体力不支,逐渐睡去,眼角还挂着泪痕,但呼吸已然安稳,林昭昭见状,冲着那鬼魂招了招手。
那鬼魂一愣,他知道此刻屋内还有另一个魂魄的存在,且魂力之强盛,是他远远不能及的,他没有上前招架的勇气,也不知对方此来何意,所以只是静静地守在这里,如果那鬼王向妻子和老母下手,那他就是拼着魂飞魄散也要上去搏一搏,可如果那鬼王并不是冲着他的家眷来的,他自然也不会轻举妄动。
连他也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姑娘竟然也能看见他的魂身,莫非是传说中开了天眼的世外高人,他想了想,还是随着这个姑娘向外屋飘去。
来到外屋,林昭昭低声向这个魂魄说道:「你是个已死之人,我也不瞒你,我此次前来,是为了彻查海宁镇疫病一事,你是此事的受害者,自然知道其中厉害,如果不将此事查清,不知还有多少人要为此家破人亡,还希望你能将你所知的一切如实相告,我们定当尽力查清真相,捉拿幕後黑手,以慰你在天之灵。」
「姑娘的意思,此次疫病是人为,不是天灾?!」
「目前只是有所怀疑,还未有结论。」
汉子眉头紧皱:「海宁镇地偏,人少,从前听老人家说过,当年的骧国大疫,海宁镇都未曾有人染病,这次疫病在海宁镇蔓延得又快又凶,姑娘这麽一说,确实蹊跷。可我们只是一个小镇,镇上都是些常居的渔民,什麽人会对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下手?」
「或许正是因为地处偏远,难以引人注意,他们才好下手。你是镇上第一批染病的几人之一,你仔细想想,当初染病之前,你可接触过什麽人,或者经历过什麽事是与寻常不同的?」
「方才姑娘问我娘子的时候我便听见了,也自己想了一想,确实没有什麽不同寻常的,我就在那边福源酒家做酿酒的帮工,干活都在作坊里,也不与旁人接触,且我发病的时候,坊里的几人都还好好的。
我一个人挣钱养一家子,恨不得一个铜板掰成两半花,放工後从来也不曾四处游逛消遣,都是直接回家,并不曾遇上什麽事。患病前那段日子,实在是平常得不能再平常了。」
林昭昭拿出手中的名册,这名册上记载的七八个人,都是第一批患病的病人:「你看看这上面的几个人,你可曾认识,你发病前是否与他们打过照面?」
那汉子拿过名册,认真读了一遍:「认识倒是都认识,小镇的人口本来就少,莫说有一大半都是沾亲带故的,况且这几人都住在这条雨花街上,平时进进出出的,也都打过照面。」
「我看这名册上的人,大多都是男子,你们这一带可有什麽活动,是不带女眷参与的?」
汉子的眉头皱的更紧了:「姑娘这话怎麽说?别人我不敢说,我这一生,就只丽娘这一个妻子,从未与旁的什么女人有过交集,连镇上的暗娼馆子在哪都不知道,没有你说的那些个事儿。」
林昭昭笑得尴尬:「我倒也不是这个意思,就好比说拉纤丶砍柴丶或者你们几个老爷们相聚饮酒等等,有没有哪些时刻,是少有女人在侧的。」
他们两人对谈之时,丁二七就抱着双臂立於两人身後,靠在一张方桌上,既没有参与,也没有远离,他知道这些新死鬼对他是天然的恐惧,这是鬼界弱肉强食环境下,来自魂力的压迫,为了不打扰这汉子回忆的思路,他这就算是稍稍回避了。
「姑娘这麽一说,我倒真想起来有这麽一个事儿,我们这里用水,多半是从水井里挑来,雨街五个巷子,共用街口那一个水井,挑水的活儿重,我们镇上一向都是男子去挑,这些人里,我有不少曾在挑水的时候见过。」
第43章
林昭昭四下张望,果然在墙角看见了水缸和水瓮,海宁镇临海,却没有河流经过,因此镇上居民用水,多半还是依靠水井,也是因为沿海,所以井多打得比较深,因为从前镇上出过女子打水吃不住力,跌落深井的事,所以现在多是各家爷们儿前去水井旁打水。
这汉子大病一场之後没有两三天便离世,能记得这些已经颇为不易了,至於毒源究竟是打水的人,还是井里的水,只能等着林昭昭他们自己去探查,眼见这边林昭昭问得差不多了,丁二七走上前来,汉子不敢与他对视,别过了脸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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