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往日他一门心思打压郑家,今日却有所松动。
亦或许郑氏说得不错,陈贤乐到底是他嫡亲的女儿,又是一手看养大的,若真为了打压郑家而毁了她的一生,确实值得商榷。
他有很多女儿,但陈贤乐是嫡出,嫡庶还是有区别的。
就在陈恩摇摆不定,开始考虑是否要把陈皎过继到大房作替换时,崔珏出手了。
今年的冬日雨水特别多,南方虽少雪,却比北方阴冷。
那种潮湿的阴冷钻骨头缝,每到冷天,崔珏的膝盖就会疼,因为双膝在小时候曾被折断过。
室内的炭盆烧得旺,若是寻常人进屋,定会觉得燥热,他却浑然不知。
一人,一榻,一棋盘。
外头雨声淅淅沥沥。
崔珏一边翻棋谱,一边研究矮几上的棋局。
他曾接受过优良的士族教养,知琴棋,懂书画。
同时也经历过“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世情。
修长指骨拈起一粒白子落到棋盘上,沉思的眉目里皆是隽秀。
忽听外头传来一道声音,是汪倪,“家、家主。”
崔珏微微抬头,“回来了?”
汪倪:“人带来、了。”
崔珏:“进来。”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外头的冷风裹挟着雨水往室内钻,一人蒙着双眼被汪倪推进屋。
房门关闭,坐在屏风后的崔珏侧头看向外面。
男人被汪倪粗鲁地按跪到地,摘下他脸上的布,露出来一张讨喜的小白脸。
清秀俊美,肤色白净,瞧着唇红齿白,很符合大众审美。
崔珏挑眉,陈五娘眼光不错。
阴差阳错
被莫名其妙捉到这里来,跪在地上的男人显然有些恐慌,警惕地四下打量。
看到汪倪像木头桩子似的抱剑杵在一旁,他连忙缩回头,不敢再张望。
崔珏冷不防出声,“周北修?”
忽然听到屏风后的声音,周北修吓得哆嗦了一下。
崔珏慢条斯理道:“陈五娘快要出嫁了,你知道吗?”
此话一出,周北修心头一紧,隐隐猜到自己为何被带到这儿来。
也不知是室内太热还是被吓的,他觉得脑门出了些汗。
“据我所知,你与陈五娘情投意合,上次在龙台寺被郑王妃棒打鸳鸯,不知周郎君心中是何滋味?”
周北修冷汗淋漓,整个身子都软了下来,好似一滩烂泥。
崔珏放下棋谱,缓缓站起身,背着手在屏风后来回踱步。
伏跪在地的周北修听着里头的脚步声,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那人才道:“陈五娘不愿嫁到交州,你可愿带她远走高飞?”
周北修心中诧异,忍不住抬头,“惠州是淮安王的管辖地,要从他眼皮子底下逃走谈何容易?”
崔珏顿住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