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情况凶险危急,安雁清的镇定从容半分未减。她没看无关紧要的旁观者,如同什麽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般,按住房门,就要重新开门而入。
锺楚叫住了她,好奇问:「你怎麽知道房间里有问题?」
安雁清动作稍作停顿,侧头瞥她一眼,「门锁有被撬开的痕迹。」
锺楚不顾保镖的阻拦,拉着他走到安雁清旁边。她往房门里看了眼,地上还有泼洒的水迹,冒着滚烫的白色蒸汽:「他们为什麽要欺负你?」
安雁清仿佛今日心情很好,有问必答,耐心十足。
听到锺楚的问题,她歪了下头,笑了起来。眉眼俱弯,纯粹的笑容一下冲淡了之前给人的危险性。
她望向锺楚,漂亮的眸子盈满笑意,曼声道:「因为我是第一啊。」
没有骄傲,没有得意,她的语气平淡,只是在陈述一个再简单不过的事实。
不像锺楚,因为身体缘故,只能在文化课和一些不需要耗费体力的兴趣课上得到第一。在艺术丶运动等课外课程里,只要安雁清参加的课程,她全都是第一。
太优秀的人,总是备受瞩目。关注有善意,自然不缺乏恶意。而在东华这片腐烂的土壤中,孕育出恶意才是常态。
因为她是第一,因为她没有家世庇护。因为她没有融入圈子,选定阵营。因为她没有俯首帖耳,低三下四。
什麽都没有,却敢在众人面前大出风头。
他们看她不顺眼。
事情就这麽简单。
她当着锺楚的面,温温和和丶客客气气嘲笑她的天真。
只是嘲讽的意图,表现得比较含蓄。甚至让听者无法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自己被她扎了一刀。
锺楚呆立在原地,几乎是瞬间反应过来。安雁清遇到的遭遇中,还有几分是她的功劳。
锺家在诸大家族里,是当之无愧的龙头。他们屡屡试图讨好她,从锺家身上获得利益。可都在锺家派来的,时刻保护锺楚安全的保镖们面前折戟而归。
没有人能越过锺家对锺楚严密的保护,走到她面前。无论学校里,各阵营之间的暗潮涌动如何剧烈,锺楚眼中永远只有自己的学业,乃至自己第一的宝座。
按理来说,东华的学生对学业并不看重,这些学生,将来都是要保送或者出国,人生规划早在多年前,就已经被家里安排的妥妥当当。
只是锺楚无法容忍自己无所事事丶懒散浪费了自己的学生生涯。她旺盛的求知欲和好胜心,骨子里的争强好胜,更令她不能容忍自己屈居人後。
这麽多年来,安雁清是头一个抢走她的第一位置,让她感觉到巨大的压力的人。
而这些人自作聪明的举动,不过揣摩她的心思,想给她卖个好。
他们对安雁清围追堵截,强行逼迫安雁清退让,让这个胆大包天的家伙,把不该是自己的位置重新让出来。或者更狠一点,逼她再也待不下去,主动离开东华。
他们试图借她来向锺家示好。
可他们理所当然地想错了,安雁清不是个软骨头,她的骄傲甚於傲慢。
在东华学生们眼中,到了什麽地方,就要遵守什麽地方的游戏规则。
东华的规则制定了这麽多年,大家一同遵守,相安无事。偏偏安雁清这个外来者,不屑於遵守他们的规则,像个疯子一样,横冲直撞丶毫无顾忌地破坏游戏平衡。
她明知道怎样才能韬光养晦,帮自己避开争端,她懂得中庸之道,却不屑於在意这些针对。
言语讥讽,排斥,暴力,通通伤不到她。
谁敢对她伸手,就要等着她回头抽出空来,去剁了谁的爪子。
锺楚想通了这一节,脸色顿时煞白起来。锺大小姐娇纵归娇纵,却没有仗势欺人的想法。
她自来骄傲,不是输不起的人。今日来找安雁清,固然没有完全抱着善意。但更多的,只是想来看看,自己的对手长什麽模样。
她是不想失去第一的位置,更不会做出这种阴险狠绝的下作手段。
锺楚的底气在意识到这个残酷的真相时,泄露的一乾二净。因为心虚理亏,她不敢看安雁清的眼睛,基於社交礼貌,只能盯着她玫瑰花瓣般艳丽的唇瓣。
她艰涩道:「我是锺楚。」
安雁清漫不经心用手指推了下房门,沉重的实木房门在她手下轻松回荡,犹如单薄的玩具。
她的笑和刚才没什麽不同,莫名令锺楚感到无地自容。
「噢,你是那个第二?」
简直哪壶不开提哪壶!
第二两字一出,直直戳在锺楚心口上。小姑娘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她紧咬牙根,看着安雁清的目光从面前的房门上转开,落在她的身上。
像是直到这时,才真正打量她的模样。
日光璀璨夺目,曦光撒在安雁清脸上,给她笼上一层朦胧的微光。她细腻的肌肤过於白皙,如同一片薄薄的白玉,惹人怜爱。
尚且年少的她五官基本长成,隐约能看出成年後的风华绝代。
玉是冷的,人是张扬的。这时的安雁清还不懂得收敛,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剑。勉强收束在剑鞘内,随时可能亮出冰凉的利刃。
她终於转身面向锺楚,眉眼含笑,声音柔和,淡色的瞳孔在晃眼的光中显得愈发温柔。
她拉长了语调,笑道:「锺楚——我的手下败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