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毫不在意滴到地下的血,吹开碎发,嗤笑道:「凌迟?我这身骨头可难剐得很,叫他刀磨利些,莫头没砍掉,反崩了手。」
「这就是你想对朕说的话?」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来。
皇帝不知何时出了内室,脸色青白,步履虚浮。
他被内侍搀着,眼神晦暗不明,俯视下首众人。
「参见陛下!」
老亲王等人纷纷下拜,皇太后连忙迎上去:「皇儿,你身子这样虚弱,怎的就出来了!」
皇帝轻咳两声,看着陆天权的眼睛里,说不失望是假的:「朕来看看,朕的好儿子是恨毒了朕,还是……被有心之人蒙蔽了双眼?」
元澈听得心中微微一跳。
都这个时候了,皇帝为何还要给陆天权找台阶下?
不对劲。
陆天枢脸色显然也白了一瞬,张口道:「父皇,二弟他……」
皇帝冷淡瞥了他一眼,沉声道:「朕想听他自己说。」
现场安静了一瞬,陆天枢哑了声退下,陆璇玑知趣地没开口,扶着皇太后作壁上观。
「哈哈哈哈哈!」
角落里的人忽然笑出了声。
「父皇想听什麽?听儿臣感激流涕,多谢父皇分辨忠奸?」
见到皇帝,陆天权竟比方才还要激动。
他恨声道:「我已走到这步,您还想听到什麽?说到底,只有陆天枢才是你儿子,你眼里永远只看得到他,我就算强於他十倍,您都视而不见!」
「仅仅为此?」
皇帝捏紧了手掌,似乎对他的指责有些不可置信:「朕扪心自问,从未亏待你半分。」
陆天权嗤笑道:「从未亏待?我幼时生病,母妃深夜跪求您请太医时,您是怎麽说的?我十岁那年,和大哥比赛蹴鞠,被绊倒险些摔成跛子,你又怎麽处置的?我初入朝堂,请您为我昔日伴读赐个官身,结果呢??他转旬就被派去东宫,才过半年,就远远外放出去,生怕我得了一星半点助力!」
伴读从小和他一起长大,最是懂他心意,是个细皮嫩肉,从没吃过半点苦的贵公子,去边关不到半年,就被磋磨至死。
收到死讯那日,他望向西边,那是伴读曾出京的方向。
残阳如血,故人埋骨黄沙,再无回还。
那晚他辗转难眠,几乎熬干了所有的心血,终於等到天亮上朝,苦苦撑着想质问皇帝,却只收到一句——
「倒是可惜,厚葬便是。」
回忆起过往种种,他红着眼道:「是我想造反?是我对你没有尽孝?还是你逼我一步步走到现在?若非大哥外祖势大,青黄不接,我又几时才出得了头?」
看着皇帝薄怒惊疑的脸色,众人尽数垂下了脑袋,兵卒们更是恨不能捂耳闭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