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室里安静得针落可闻,云杭坐在椅子上,愣愣望着面前的女孩,倏然间两行眼泪淌落,染湿了苍老的皱纹。
阳光暖暖地洒在半开的窗户上,店员们的聊天声随风涌了进来。他回过神,张张嘴想说话,却没能说出口,手忙脚乱地掏出兜里的手巾,捂着脸转过了身。
施晴无声等待着,云杭牛角上的宝石链子在空气中轻轻摇晃,显然他的内心并不平静。
缓了好久好久,他才重新转过身来,哽咽着说:「别,孩子,你别这麽说……好像我们再也见不到一样……你是个好孩子,聪明又伶俐,还重感情……我一直都知道。」
或许人老了也会变得多愁善感,放在从前,云杭绝对不会因为别人丶尤其是外族人的三言两语,就产生这样强烈的情绪反应。
可在这一刻,他内心的感动是真的。
四成啊,整整两倍,诚意太够了!
或许施晴是故意这样做,来博取他的亲近和信任,那也没关系,他认了。
人生在世,要是每做一件事都讲究理性,那还有什麽意义?
云杭解开外套的扣子,从贴身的内侧口袋里,摸出一把小巧的牛角梳,递到了施晴手里,「承你的情,我没什麽值钱的东西,就送你这个吧。」
这是一把暖玉色的牛角梳,形似短匕,梳齿间隔不等,制作工艺并不算精良。但它光泽油亮,触手温润,显然时常被人拿在手里保养呵护。
「你也知道我们半牛族的角没什麽大用,不像你们半兔族多一对耳朵,听力也更强。拿某些纯种人的话来说,我们的角只是突变後产生的怪物标志……但换个角度去想,这样的角就像是皮肉化尽後的骨骸,能更为长久地存在於世上,告慰亲人丶缔结未来,向晚辈证明'我'也来过这个世界。」
「你知道吗?我年轻时有过一个恋人,後来侵蚀痕发作,不幸重病离世了……她走之前,让我取下她的角留作纪念,这把梳子就是其中一枚角做成的。我一直带在身上,见到这把梳子就像是见到了她。但是现在我要转送给你,以此纪念你我结下的忘年友谊。」
听到云杭这番话,施晴顿时感觉手里的牛角梳变得沉重,「站长,它对您的意义重大,我不能收。」
云杭却摆手挡了回去,「收下吧,我老了,指不定什麽时候就会死掉,还不如交给你,让它待在世上的时间更久一些。我的恋人要是还在世,说不定我们也和你父母那样,拥有了你这样聪明可爱的女儿……你不嫌弃,就和云新那样,喊我叔叔好了。」
施晴握住牛角梳,掌心肌肤与它紧贴。
这一刻,那位只存在於云杭口中的年轻姑娘,像是穿越时空,通过这件遗物和她联系在了一起。
她取来木盒,放入柔软的碎布,小心翼翼地把梳子安置进去,「云杭叔叔,谢谢,我会妥善保管好这份礼物的,还有,餐馆就交给您保护了。」
结束谈话後,四名外勤成员也做好了外出的准备工作。
施晴没有多留,放心大胆地将厨房工作交给新招店员,带人出发上路了。
中兴城在补给站的北方,因为商旅来往频繁,道路都被车辆行人压实了,周围也没有突变生物敢来冒犯。
施晴一行在半路外宿了一夜,於第二天下午的傍晚,抵达了中兴城外的车站旧址。
时值黄昏,天空半片淡灰半片暗橘,像是电影的新旧画面过渡交替。
藤蔓的皱皮老枝上冒出了细嫩的新丝,向着新世界探出好奇小手,匍匐过身下早已归尘的旧日残骸,互相连接在了一起。
曾经恢弘雄伟的高铁车站早已倾塌,经历过风雨的酸腐侵蚀後,如今只剩下了覆满植物的断壁残垣。踢开脚下的土壤,偶尔还能见到藏於其中的一段铁轨,几近化沙成土,鞋尖一碾就碎裂开来。
这里是中兴城的地标之一,四面八方来的商旅往往会先抵达这里,然後寄停自己的车辆,再徒步或者坐车去往自己的目标地点。
有势力专门在这里揽客,此时此刻,许多形貌不一的人三五成群,向着来往商旅卖力吆喝:
「停车吗?住店吗?就选'都想来'!」
「'十晶饭馆',一顿饭只要十晶,欢迎大家前往品尝!」
「中兴城地图,一份五十晶,要买的快来!」
「中兴城摆渡车,一人五晶,十人发车!」
梁风梁雨来过中兴城,轻车熟路地开去了车站後方的一个停车场,收费按天计算,一天50晶。
森森嘶了口气:「这麽贵吗?我们要在中兴城待六天,岂不是要花三百晶?」
赤花摇头,「虽然现在是傍晚,但也算一天,所以我们要多付五十晶,而且必须在最後一天天黑前过来取车,一旦入夜又要多算一天。」
「那也太黑了……」森森忍不住嘀咕。
梁风轻哼一声:「这里已经算便宜了,城里更贵。」
施晴倒是无所谓,「贵点就贵点,只要车上的零件不被拆走就行了。」
「这倒不怕。」梁雨捋了捋自己的胡须,指向停车场里的纯种人守卫,「他们会帮忙看车的。」
付完钱,大家背着行李,徒步走向了远处的中兴城。
八十多年过去,原本高楼林立的钢铁城市早就被天灾击溃,只剩下了倾斜断裂丶支离破碎的灰影,宛如一只只夕阳馀晖中跪地等死的老兽。<="<hr>
哦豁,小夥伴们如果觉得不错,记得收藏网址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