菡萏气得指甲陷进肉里,想让护卫快些堵住他的嘴,却已经来不及了。他抢着在被堵嘴前吐出一串荒谬言论!
护卫已经把他控制住,正暴力往下拖。然而观众中有人就在此时开口:“菡萏尊者,何不让他把话说完,也好证明这人是满口胡言,还尊者一个清白?”
菡萏阴郁地看着发言的人。
重法真君,境界比她低,却是点星洲举足轻重的秋原堂堂主。私下里她不必给他面子,可是现在这个场合,她不能拒绝秋原堂看似合理的建议,不然好像显得她心虚似的。
菡萏回首冷冷看着痛得几乎晕厥、被护卫架着拖在地上的男人,不屑轻笑:“让他说。”
不用承担后果的吃瓜谁不爱啊。观众私心觉得这八卦比前面的节目好看多了,虽然没人敢说话,一双双聚精会神的眼睛全都投聚在台上,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痛得声音断断续续:“我……我叫狐惠,我是合欢宗内门弟子,我曾是个女人……我的同门可以证明。”
台下小小骚动了一下。果真,散落场中的一些合欢宗弟子证实了狐惠的话。
走火入魔变性一事并未公开,许多弟子也被蒙在鼓里,此时全都三观巨震,完全不明白好好的女同门,脸还是那个脸,看举止也的确是那个人,却为何突然变了性别。
凌韵注意到掌门和几个长老,包括亓枳的父母,交换了严峻的眼神,却按兵未动。
“他身上有邪气。”
齐何辜给凌韵传音,袖口一闪而过一个雾白色的小球,此时里面升腾起缕缕黑丝。
“先等等。”凌韵沉声回道。
她冷漠地望着台上的人。这个人身上的邪气,远没有那天逃走的邪物重。
狐惠走火入魔了,这场表演,恐怕是邪物计划的一部分。
那东西究竟要干什么?
狐惠眼神中是令人发冷的阴怨:“一切都很突然。三日前,睁开眼,我发现我成了男人。”
“你说谎!你明明是在双修时——”
菡萏老祖狠厉地瞪了那弟子一眼,本在替她说话的弟子立即噤声。
“我那时才知道,宗门内许多人,最近都患上了这种怪病,一夜之间,性别突变,找不到根源,也无法治疗。许多内外门弟子都中招了,五长老也是其中一位。”
场下瞬间响起密密麻麻的惊疑议论。
五长老今天没有出席。一开始没人注意,但现在想起来,一切都很可疑……五长老府上常年缺人,怎会缺席合花宴?
宗内早就有传言闹得人心惶惶,此时流言如洪水,彻底决堤奔流开来。
菡萏老祖手飞快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杀人灭口,却生生忍住。
掌门等人忧虑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目光。邪物的目的,就是把此事曝光,给合欢宗的声誉抹黑?
掌门轻轻摇了下头。再等等。邪物的目标,或许……
掌门隐晦地看向台上那明丽妖娆权势滔天的女子。
狐惠虚弱地喘息了两声,缓慢抬起头,盯住菡萏老祖,对上那双杀意弥漫的眼,却丝毫没有惧意,只有深刻的仇恨。
“我直到今天早上才知道,这一切都是菡萏老祖的阴谋!”
“她本就是个男人,好龙阳,但合欢宗功法讲究阴阳调和,她哪怕把身体变成女人,也无法改变其本元属性,与男人合修时精气根本无法顺利交融运转。所以这个恶毒的男人,想出了这个丧尽天良的主意……”
“一派胡言!”菡萏忍不住厉声尖叫,“掌门,今日九洲四海的宾客齐聚在此,我们不能容这孽徒信口污蔑——”
“——请掌门饶恕我,我不得已才在这个场合把一切公之于众,不然无法保证奸人得到应有的报应!”
狐惠猛地跪地,朝向掌门,言辞恳切。
“我知道此事掌门和其他长老都不知情,我听说宗门正在调查此事——这一切是菡萏老祖个人的过错,我愿发心魔誓,证明此事与合欢宗无关!”
心魔誓很重,如若说谎,天诛地灭。狐惠如今好好跪在这,没被天雷劈死,便已经说明合欢宗的无辜。
可虽说如此,今日合欢宗颜面还是不好看。
所有人屏息盯着掌门,掌门看上去脸色很是阴沉,但沉思了片刻,还是仿佛顾忌到什么似的,无可奈何地点头:“让他说完。”
菡萏眼底流过一抹阴毒。
“谢掌门。菡萏老祖有一种秘法,可改变人身体外观的性别。他便是用这种秘法,将自己变成女人,多年来荼毒了无数无辜男子……可因为阴阳不调,即便数量很多,对修行帮助依然不大。近几年,菡萏老祖寿命将尽,终于按捺不住开始心急。想必宗内不少人知道,老祖前些日子花天价买来绝佳奴鼎,可惜后来逃了……”
林赐倚着凌韵的胳膊,轻蹭了一下,竟似乎还有些得意。
菡萏老祖精心培育了一个月的奴鼎跑了,抓捕时大动干戈,全宗人都知道,根本不是秘密。
菡萏老祖的修为和年龄,算起来……也是到了大寿将至的时候了。
她脸上的妆容越来越浓艳,可谁都知道,这是她在掩盖自己容颜枯老、时日无多的事实。
修道者无不是与天争寿,每个人心底都对衰老和死亡有超乎寻常的深切恐惧。为了活命做出再离谱的事……似乎都不十分离谱。
更何况对方是本来就时常仗势欺人蔑伦悖理的菡萏老祖。
台下宾客眼里的轻蔑和玩味消失,带上若有所思的掂量。这个合欢宗弟子,狐惠,口里的疯言疯语,忽然之间好像也没那么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