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请你来我这坐坐,就想让你帮个忙。”陈怀宁关了窗,顺带拉上窗帘,走到竹椅前气定神闲地坐下。
“什么事?”
“我需要你假死。”
陈山润呼吸一紧,热茶溅得一手都是,他忙甩着袖子往窗外看,脑袋里下意识地开始思索把窗边铁网拆了,跳窗下去活着的概率有多大。
陈怀宁老神在在地敲了一下桌板,“这里是五楼,如果你想跳窗逃出去那就不是假死,是真死。”
“谁说我要跳窗了。”陈山润不想丢了面子,扭头哼哼道:“五年前我是为了顾雨崇的安全才吃了的那颗药,你这次又想拿谁当幌子,让我替你办事儿?”
陈怀宁抿了口茶,道:“这次当然也是为了你的顾雨崇了。”
陈山润挑了一下眉,一字一顿地问:“你想做什么?”
“大当家快不行了,我要报仇得先把白拾的势力拉下来,再把二当家和五当家一起消灭。”
陈怀宁起身,走到窗边,盯着陈山润的眼睛,缓缓道:“白拾的“伦敦眼”计划是打算在大当家处死五当家后,想法子给大当家致命一击,进而掌管整个休斯顿集团。”
“而他们计划的主心骨,也就是那个给大当家致命一击的人,正是顾雨崇。我想如果你假死,顾雨崇多半会疯,那他们的计划将会功亏一篑。”
陈山润强压着怦怦直跳的心,紧张地和他对视,道:“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吃了假死丸,我保证不伤害顾雨崇,也会想办法治好他的疯病,最后送他回国,让你们团聚。”
陈山润没说话,眼里除了恐惧又多了几分犹疑地神色。
不得不说陈怀宁开的条件过于诱人,他无法将顾雨崇从怀疑与仇恨的漩涡里面拉出来,而陈怀宁给出的筹码正好能让顾雨崇远离是非之地。
只是疯了,还能治好吗?陈山润垂眸思索,算了,疯就疯吧总比命没了好,他拖累顾雨崇这么多年了,要是再让他搭进去一条命,自己死后进十八层地狱都不为过。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陈山润喝了口红茶,冻僵的身体稍稍暖和了一点。
“凭五年前我真放了顾雨崇一条生路。”陈怀宁从容地笑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药瓶,打开,一股浓烈的中草药气息扑面而来。
“我们合作了这么多次,哪一次让你真死了?你今晚吃了,躺着床上,就当睡两周,等事成之后再醒来,一切都会天光大亮。”
陈山润的视线从红药丸上面扫过,又望向陈怀宁,他的话术和五年前一模一样,自己如今身无分文,又手无缚鸡之力,逃出这个不知名的教堂简直是天方夜谭,而顾雨崇也处在危险的悬崖边……
他深吸一口气,“我吃。”
-
晚钟轻声敲响,教堂的白鸽沿着既定的轨迹从头顶掠过,陈怀宁唇角微微勾起,给陈山润盖上被子,测了下他的鼻息,毫无生气。
计划完成百分之八十,还剩那最后百分之二十,他就可以报当年的仇了。
他站在窗前,天空泛起鱼肚青。
弹指一挥间,周围的高楼一点一点搭起来,百年伦敦,也总算高楼林立了。
假死(2)
飞机呼啸着划过天空,顾雨崇双手握拳,沉着脸走下最后一级台阶。
监控显示的地址没错,可绕教堂好几圈都不见陈山润的人影,这条路必定走不通了,顾雨崇停下脚步,拨通手机,又联系了一个人。
他用英语跟电话那头聊了将近十分钟,付了两笔账,最后挂断电话,沿着台阶,往教堂的花园里走。
一月初的伦敦,风刮在脸上像是要剜下去一块肉,连带着呼吸都能感觉到风中刺骨的寒意。
顾雨崇仰着头,头顶没有星星,远处亮着一盏灯,好像来自钟楼。
眼下教堂都关门了,谁还会在钟楼上敲钟?定睛一看那钟楼的布局,有窗户有铁网,甚至还和普通的住宅一样,有个通向外面的暖气管。
难道这钟楼还是个能住人的小屋?不过谁会住在那,教堂的志愿者,还是虔诚却没有地方去的基督信徒?
顾雨崇琢磨了一会儿,头疼得厉害,他坐在长椅上吹着冷风,偏头痛比以往更加严重。
从老宅里醒来耳边总是嗡嗡作响,整个人仿佛都飘在深海里,一闭眼海水漫过头顶,将他吞没,顾雨崇不确定这是不是吃了中药的后遗症,或者是前两天放血放多了身体受到了影响。
可他没空管这么多,也没精力管这么多。陈山润不知去向,“伦敦眼”计划的主心骨都在牢中,老先生醒来后还不知道会对他们作何惩罚,得赶紧找人把他们救出来。
顾雨崇再次拨通电话,又想花钱找人办事,但这次电话没有接通,手机屏幕停滞了两秒,倏然关机了。
耳边的轰鸣声一下子加重,顾雨崇用力按着额角,但太阳穴的刺痛丝毫未减,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胸口像是装的一火车铅球般,沉重地难以喘息。
意识弥留之际,远处钟楼的灯彻底灭了,顾雨崇揉着眼睛,远远地又看到一束光,光的背后是一个模糊的人影,他推开铁网朝自己跑来,头发被风高高吹起,卫衣的帽子一颠儿一颠儿的,阳光又活泼。
顾雨崇眨着眼睛,漫长的时光里,陈山润就像老酒馆里亮着的那一盏孤灯,远远地,照亮他的世界。
这些年他拼命地想将这层幻想带回现实,但到头来只有他一人在教堂花园里吹冷风。
有些梦,有些喜欢,时间久了变成执念,顾雨崇早就忘了十七岁时怎么突然喜欢上陈山润。只记得在父亲的灵堂,陈山润陪他叠了一夜的纸花,陪他在路口烧纸钱,路过的老太婆骂他们晦气,陈山润帮着骂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