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语听出了他隐隐的焦躁,沉默片刻,抬手给他整理衣襟和衣角。
她微笑,声音愉悦,“我在三爷身边最自在不过了,若三爷赶我走,我还不乐意呢。怎会想离开。”
“如今是这样,往后——”
“往后也一定的。”
越崚非看着她柔顺的发和低头时露出的白皙后颈,忽而伸手,握住她的,紧紧攥在手里。
她的手那么小,柔若无骨,稍稍用力好似都会折断,只能十分小心地裹在掌心,半点也不敢轻视。
“你等我消息。”他听见自己如此说,“这几日,定回给你个确定的保证和答案。”
夏栀园内。
小丫鬟跑着来到正屋廊庑下,略定了定神进屋来禀:“老爷去了邱姨娘那里,说不来正屋歇着了,让夫人早些歇息。”
二夫人邵氏压根没心思搭理二老爷如何,随意点头说知道了,心里依然在琢磨着今天的各种异象。
从昨天起她就发觉了不对劲。
府里好似发生过大事,老夫人与大夫人都神神秘秘的,时而关起门来细说,时而脚步匆匆不知去向哪里做什么。
甚至,还有人议论,春溪园抬出过个包得严严实实的草席,不知是不是死了人。
去秋芳园问大奶奶方氏,方氏比她知道的还少,甚至草席的事儿都没听说过。
方氏想反过来问她,被大爷越辰朴急急打断。
幸好邵氏顾忌方氏怀着身子且月份大了,过不多久就得生产,所以刚刚问得隐晦。被大爷打断后,听着大爷不住告罪说二婶娘抱歉,邵氏也并不在意,笑着把刚才的话题岔开,并未引起方氏的怀疑。
如今在自己院子里,邵氏越想越觉得心发慌,等小丫鬟出去后,问身边大丫鬟采秀,“采灵人呢?今儿好似一整天都没见到她。是病了吗?”
采秀得了采灵的嘱托,正要答话说采灵今日不舒服等好了自会来向夫人请安,就听一人在外喊道:“采灵求见夫人,有要事禀与夫人。”
邵氏咦了声,“进来吧。”
采秀听闻,便也没说刚才准备的那番话,只道:“我到廊庑下候着。”顺便管住房门,不让其他人进来。
采灵进屋的时候,全身冻透嘴唇略带青紫。而她的心里,比这身体所受到的冷更深更透。
她从昨天就开始忐忑不安,今日一整天都心中不得安宁。真到了夫人的屋子外面,听闻夫人说进去,她反而心中巨石落了地。
就这样吧。
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能活是好事,不能活也是咎由自取。
低着头到屋中,采灵直接麻溜跪下,主动招认了帮助洁玉洁珠假借二夫人之名传唤小俞的事情。
“我知道自己昨日做错,今日特意去各处拜托姐妹们给我消息。”她缓缓说着,心中觉得悲凉。
倘若这次被发卖出府或者是被打死,往日打点的这些关系,
往后估计是用不上了。谁让自己贪图那一时的人际而忽略了背后的阴谋?
任凭她再如何想得周到,都没料到表小姐会做出那样的事情!
采灵心里悔恨,慢慢说道:“……昨日那段时间在垂花门附近的,全都被打发走了。老夫人、侯爷和世子、世子夫人身边的人,今天草草打发了几个出去。另,表小姐身边的两个丫鬟不见踪影,据说一个被逸昶堂侍卫带走了,另一个草席裹着走了,也不知真假。”
她咽了咽口水,知道接下来的话至关紧要,能不能活命、是否会被夫人放过一马而留下来,端看这些有没有用了。
“五爷身边的人,被打死了两个,具体是谁不知道,他院子被二夫人守得严密,只知道抬出来两个草席。我认识的小雾说,昨儿她和另一个婆子理该清扫春溪园后罩房外面那条道的,收了表小姐身边丫鬟些碎银子,答应改为傍晚再扫,当时她们去吃酒了。另外,今儿杨妈妈带了好些人到逸昶堂外乱喊,说老夫人给小俞安排婚事,想要见小俞一面。逸昶堂侍卫守得严,她没见到小俞的面。”
邵氏听得心怦怦乱跳。
这些话里面蕴含着的意思太复杂,太吓人了。听到后甚至不敢细想,不敢深想,唯恐往里伸出一点点,都摸到了那至为泥泞和肮脏的里子边角。
表小姐为什么安排那些?五爷为什么被看守住?小俞……
小俞怎会突然有婚事!
“你可莫要浑说。”邵氏把声音压得很低,不敢置信地打量着自己这个大丫鬟,好似第一次认识她似的,“你一个人,怎能问出那么多东西。”
老夫人和夫人今日把府里严防死守,寻常人根本问不出什么来。
她身为府里二夫人都不知道这些,采灵一个丫鬟如何做到的。
跪在地上的采灵惨然一笑。
“夫人,为了知道消息而去打听,和为了活命而去打听,效果是不一样的。”她努力忍着酸楚,泪还是不由自主地滚落脸颊,在地上洇开一片湿润。
今天,她把攒下来的所有首饰和银两都用来打点了,连饭也顾不上吃,连个眨眼的功夫都没敢耽搁,无论小厮丫鬟还是婆子家丁车夫,她能使上的力气都用了,豁出命来办事。
探听到的消息自然不是随便动动嘴巴或者凭仗身份就能听得的。
邵氏想要责骂她。
不说她探听到的那些事情,单说她敢假借二房的名义去帮忙叫小俞,那都是打死丢出去的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