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只海棠并蒂琉璃珠花,一只玉兰飞蝶金步摇,一对景泰蓝红珊瑚耳坠,还有一只成色上好的翡翠镯子。
宋知意?惊讶不已,哪好收下,笑?着婉拒道:“这些?太过贵重了,我没能陪昔年打球,受之有愧,你给她?送回去吧。”
翠云摇摇头,为难道:“咱们姑娘说了,您要是不收,她?下年就不同你打球,奴婢也不必回去伺候了。”
宋知意?哭笑?不得,“哪有她?这样霸道的?”
翠云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宋知意?只好收下东西,想着自己若是马上叫梅香去库房挑几样等同贵重的来还礼,未免太过刻意?,惹了霍昔年的恼,便回小厨房装了几盒自己喜爱的糕点?,并一壶清甜解渴的花茶,嘱托翠云带回去给霍昔年。
梅香送翠云出了宫苑,回来后,遗憾道:“眼看今年的马球赛就要结束了,若是殿下没有出事,您一准和霍姑娘高高兴兴地打球呢。”
宋知意?无奈地叹了声,自个儿握着秋千绳索前后荡了荡,微风拂面,倒也惬意?自在。她只道:“今年过完了还有明年呢,没什么好抱憾的。”
屋内,刚由封太医上过药的赵珩冷汗淋漓,衣袍尽湿,苍白如玉的面庞仍有痛苦神色,双唇也因忍痛咬得泛起青紫,他勉强坐起来,推开一道窗缝。
宋知意?精致漂亮的侧脸映入眼帘,赵珩想起这些日子她常常单手撑着下巴遥望马球场发呆,听到远方的锣鼓声传来,也会不由自主地露出期盼。
她?第一回来京都,看什么都新奇,嘴上这么说,可心里一定是很想去的。
可她?被他困在了这片寂静又萧条的四方天地,每日只能守着他,逗猫看树。
赵珩早已习惯这样的冷清孤寂,也喜欢宋知意?就这样哪儿也不去,就陪他待着,哪怕不说话,光是看到她?,他便觉得这样阴暗的日子也不算太难熬。
可如今意?识到她?会不开心,笑?盈盈的脸庞下其?实?藏起了暗暗的失落,他忽然开始厌恶自己。
他这样的残废,喜怒无常,敏感多疑,连一个正常的丈夫该给妻子的鱼水之欢尚且不能,竟还可耻地想要一个纯真美好的姑娘将唯一的青春年华耗费在他身上。
何其?卑劣,何其?不堪!
他又有什么资格提喜欢呢?
冷汗不断坠落,打湿衣襟,赵珩颓然收回目光,看了看自己的双腿。
他试着挪动下地,然而钻心一般的痛楚传来,如同踩在刀尖上,根本不足以?支撑他站立。他只能跌坐回床榻。
封太医听见?动静回身,忙拦住他劝道:“殿下,此事急不得啊!”
“还要多久?”赵珩抬起头,双目通红,尽是无可奈何,似困在笼中受伤的雄狮,声音低沉嘶哑,一遍遍问,“到底还要多久?”
封太医脸色为难,不敢轻易说出一个具体期限。
一则怕病情有变,殿下有了期望之后便很难承受得住重击,恐怕再发了疯疾,二则,这本就是一场以?性命冒险的豪赌,是赌,不到最后揭晓的一刻,谁也不敢定输赢。
夜间用?晚膳,宋知意?敏锐地觉察出赵珩烦闷不已的心情,她?小心翼翼地问:“是饭菜不合你胃口吗?”
赵珩默然半响,毫无预兆地说:“明?日我要去马球场一趟。”
“啊?”宋知意?吓一跳,仿佛看到太阳打西边升起来,破天荒的,她?不禁问,“去那儿做什么?”
赵珩自嘲一笑?,不知是问自己还是问她?:“怎么,你觉得我双腿残疾,去不了?”
宋知意?连连摆手,“不不,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这俩日赵珩也能起身坐在轮椅上了,可宋知意?觉得他身体还是虚弱得很,脸庞上被划伤的痕迹也未好,实?在不宜外出奔波,何况马球场那样世家贵族皆在的场合,他出现,少不得被注目,被别有用?心的奚落,被人窃窃私语。他脾气本就阴晴不定,若是再发起病来,如何是好?
然而这满腹忧虑在赵珩冷冰冰的脸色下,竟是半句都不敢说出口。
宋知意?隐约明?白,赵珩听了这些?,脸色只会更差劲,脾气只会更暴躁。
没了办法,翌日一早,只能依着赵珩的意?思出门。
好在靖阳侯世子一事多数人都听到了风声,这节骨眼没谁敢再肆意?妄为。
临行?前,宋知意?看着赵珩披散的头发,皱了皱眉。
除了在慎德堂会见?外客那两回,他鲜少束发,旁人这般定是显得颓丧,可他概因五官深邃,骨相优越,即便如此随意?亦难掩俊美容颜,反倒是独有种?病态的冷清疏离,叫人不敢轻易冒犯。便似身姿挺拔英武的人,穿个粗布衣也是好看的。
不过宋知意?有别的看法,温声细语地提议道:“殿下,这应当是你受伤后第一次现身大场合吧?我想给你束发,好不好?”
赵珩已经很久不曾照镜子看过自己的容貌发型了,他对这些?不甚在意?,左不过自己看不着,她?说了,他便没所谓地“嗯”了声。
宋知意?立马兴致勃勃地推赵珩回到梳妆台,动作轻柔仔细地给他梳发,又从妆奁里挑挑选选,一会儿是白玉素簪,问赵珩:“这个好不好看?”
赵珩还没答,她?自个儿倒是先不满意?地放下,重新选了一根青玉莲花纹的素簪来,碎碎念道:“你今日穿着月白暗绣青竹底纹的衣袍,束发饰以?青簪才?更衬得人清雅端方,不过还是比不上那些?紫金冠玉冠贵气,可惜离宫那会没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