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霓裳愤怒地瞪着沈玉宜,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带来的东西,竟然会被这个黄毛丫头利用。
很快,一个纤瘦的女子就出现在了沈玉宜的身边,她看起来只有三十多岁,乌黑的长发散在肩上,露出一张惨白得没有一丝活人气息的脸。
她就那么乖顺地站在沈玉宜身边,一双桃花眼和沈玉宜的眼睛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用介绍也知道,这位定是沈玉宜口中的母亲。
看着神色安静的季柔,沈玉宜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本不想再让她出现在众目睽睽之下,但是……她实在是低估了沈江明的厚脸皮程度。
于是沈玉宜放轻声音,对季柔说道:“娘,一会儿我问你,你回答好不好。”
季柔的魂魄已经受损,无法正常叙事,就连方才在花轿中的女子,都是她用了替身傀儡,自己在暗处控制的。
季柔点了点头,仍旧神色柔和的看着沈玉宜。
沈玉宜冲她露出一个安心的笑容,指向沈江明:“这是谁?”
看着沈江明,季柔眼中闪过几分痛苦,说道:“我的夫君,沈江明。”
沈玉宜又指向送葬队伍里的沈翊岩:“这是谁?”
季柔看着他,毫不犹豫:“是翊岩,家中庶子。”
沈玉宜又指向沈玉嫣,神色坚定:“娘亲,你认识她吗?”
季柔眼中露出几分挣扎,又蓦地沉静下来,她轻轻垂眸,说道:“她是我走失多年的大女儿,玉嫣。”
什么?沈玉宜一愣,怎么可能?是季柔也认为沈玉嫣就是她的大女儿吗?这个走失多年的姐姐难道真的存在吗?
沈江明似乎也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先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怒斥道:“这场闹剧你要闹到什么时候?!学了一些邪术就不知道天高地厚!连你的娘亲去世了都不得安宁!”
等等,季柔去世的时候根本没有见过沈玉嫣,又怎么会一下子就认出她?还脱口而出是她的女儿……
邪术……沈玉宜猛地看向被捆住的韩霓裳。
残魂
只见韩霓裳双眼紧闭,食指指尖被硬生生掐破,与拇指指尖捻在一起,口中不断念着什么。
沈玉宜又回过头看了看季柔,只见她神色呆滞,丝毫不见方才面对女儿时的温柔模样,就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空气中的香味里混杂了淡淡的血腥味,沈玉宜突然看见了季柔脚边那节断了的锁链,顿时回忆起了当时在洞穴内,靠近铁链时闻到的那股朱砂混着血的腥味。
血腥味……铁链……季柔。
原来如此,沈玉宜明白了。
韩霓裳是个心思缜密又阴毒的女人,她早就在布局的时候往朱砂里掺了自己的血,一来是想用自己的血压制季柔,让她在多年的压制下对她形成一种天然的惧怕,二来就是为了关键时刻,她能耗费自己的精力去控制季柔。
她看向韩霓裳,果然,施完控制术后的韩霓裳迅速从一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变成苍老的老妇人。
本来对韩霓裳还觉得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本想给她留点颜面,既然如此……
沈玉宜走到她的身边,蹲下,看着她已经变得浑浊不堪的眼球,轻声道:“韩霓裳,我本可怜你为了女儿牺牲到如此地步,但如今你还试图控制我娘,那就别怪我了。”
韩霓裳的呼吸陡然变得急促:“你要做什么?!”
沈玉宜解下腰间绑着的骨铃,在她面前轻轻晃了晃:“你还记得这里面关着的那些残魂吗?”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能驱动骨铃?”
“我说过,当然是我天赋异禀。”沈玉宜微微挑眉,手中的骨铃轻轻一晃,十几条残魂从中钻了出来,落在地上,很快就化成了十几个五六岁左右的孩子。
因着还点着生犀香的缘故,围观的华安县人也都看到了这几个孩子。
人群中有一个中年女子突然惊呼出声:“团儿,娘的团儿……”她挣扎着想要走上前,却被沈家的仆从拦住了,她只能隔着仆从的胳膊哭道:“团儿,这么多年你去哪了?娘找得你好苦啊。”
紧接着人群里又不断发出哭声和惊叫声,都是在拼命呼唤自己的孩儿。
沈玉宜将从韩霓裳那里收来的红色小药丸倒在她的面前,冷声道:“你为了能够短暂地还原容貌,收集了这些阴月出生的孩子,他们有的刚刚死去尚未投胎,有的甚至还活生生地在父母膝下,为了一己私欲,就这么拿他们的精血来补足你亏了的精血。不仅如此,还将他们的魂魄赶入骨铃,供你驱使。”
说到这里,沈玉宜忽然回头,指着韩霓裳对不远处的沈玉嫣说道:“你真的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
沈玉嫣后退一步,看着地上那个肮脏衰老的女人,不断摇着头:“我……我根本不认识她!”
所有的小孩都青白着脸走上前,将韩霓裳围在中间,漆黑的眼中没有眼白,就这么直勾勾看着她,像是丝毫没有听见自己父母的呼喊一样。
沈玉宜叹了口气,这些孩子被驱使多年,魂魄大部分都被用来滋养了骨铃,如今只剩饱含怨念的残魂,纵使能入轮回,也要养上许多年才能重回人世。
不远处,沈江明冷眼旁观着这一切,沈玉嫣低着头,连看也不敢看她的母亲一眼。
韩霓裳为之付出一生的两个人,如今没有一个人愿意伸出手帮她一把,恐怕甚至还在心里希望她早点死掉,带着所有的秘密。
沈玉宜抿了抿唇,拨开其中几个孩子,重新蹲到了韩霓裳身边,用只有她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为了这么两个薄情寡义眼中只有自己的人,真的值得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