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苏乙摇摇头,唇角不可抑制地向上浅浅扬起,眼眶内闪烁着几点晶莹。
荣娘子面色微动,她一把拉过苏乙的手,在上面轻轻拍了两下,好似是鼓励。
苏乙忍下想落泪的冲动,他知晓自己只是有些不适应眼前的情形。
只因活到如今他要走上的路,从未都不是他自己能做主的。
这是第一次。
“我愿意。”
能嫁给钟,是自己三生有幸。
几步开外盘腿坐着的钟无声地松了口气,分明互通了心意,但在得到苏乙的回答前总还是紧张。
至于荣娘子则俨然乐成了一朵花,“好得很好得很,先给你们道喜了!”
她顺势拉着苏乙在桌旁落座,位置恰与刘兰草母子相对。
事已至此,刘兰草便是再想给荣娘子这个媒人面子,免得日后有碍卢雨的亲事,也着实忍不住了。
说媒这事,从来没有直接跟小辈说的,不然怎还会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说法。
纵然是家中没了爹娘,还有阿爷阿奶、外公外婆,若是都没了,还有叔伯姑母、舅伯姨母,总得有个长辈坐镇。
就如钟虽无双亲,照旧请来了亲二姑。
而在刘兰草看来,自己尚睁着眼喘着气,这帮人却挤在自家船上,直接问苏乙应不应这门亲,苏乙答应下来就一副大事了结,欢天喜地的模样,当她这个做舅母的死了不成?
更别提雨哥儿从刚才起就脸色不对,知子莫若母,她一眼就断定这哥儿分明是对钟还有意!
遥想今早一起床,她就见小哥儿格外高兴似的,对着水盆当镜子,打扮了好些时候,以为他是想去乡里逛圩集。
后来听说荣娘子领着钟姑侄俩上门,她心里一个咯噔,疑心钟这个混小子是不是趁自己不注意,把她家哥儿拐了去,不然为何偏是钟家上门提亲这日,雨哥儿懒觉都不睡了,赶早起来描眉画眼?
结果等人上了船,钟两只眼珠子愣是半分没往雨哥儿身上落,媒人一张口他们方得知,今日钟家上门求娶的居然是苏乙那个丧门星!
“荣娘子,你作为媒人,在咱们澳里的口碑素来是好的,人人都要说一句经你做的媒,小两口无不是和和美美,只是今日这做派,我倒是看不懂了。”
刘兰草面无表情道:“从没听说过谁家哥儿能自己给自己的婚事做主,要家家如此,岂不遍地是野鸳鸯?”
“兰草,话不是这么说的。”
荣娘子当媒人这么多年,什么人没见过,刘兰草这些年待苏乙如何,她也不是瞎子聋子,见过也听过。
只是过去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现今她收了钟家的媒人礼,当然要向着钟家行事。
“乙哥儿今年都十七了,要是早两年赶着十五许人家出了嫁,现在孩子都有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年轻哥儿,怎还做不了自己的主?”
她笑吟吟地看向刘兰草,却是话里有话。
自从抢苏乙虾酱方子的事情传开,村澳里不少人闲话刘兰草,说她故意把苏乙在家里留成老哥儿,是为了多使唤人家干活挣银钱。
即使刘兰草的确是这么想的,她也无论如何不会承认。
眼下她牙关咬紧,姓荣的这几句话,和当众打她脸有什么区别?
正待作,荣娘子的下一句又紧接着跟上,直接让刘兰草的脸色转做铁青。
“不过的确还有一事,要过问你这个当舅母的。”
荣娘子摆出一副亲切模样道:“人人都说兰草你是个良善人,待外甥哥儿如同己出,最是亲厚的,明明妇人家的拉扯四个孩子不容易,却还知替外甥哥儿存着这些年挣的银钱,免得他出去乱花用,为的便是待他出嫁时当嫁妆,风风光光地送他出嫁。”
她看向钟春霞,故作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