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倏地想起了被关在宫里的盛邛。
此时盛邛正无聊地研究蚂蚁搬家和蜘蛛织网。皇帝却突然来了。再见他时盛邛脸上露出一丝难得的心虚。毕竟他是大大方方逃狱大大方方被抓回来的。
“盛邛,你喜欢京都吗?”皇帝突发奇想地坐下问他。
这是个什么问题?盛邛下意识地点点头,接着又赶紧摇摇头。有钱就喜欢,没钱就不喜欢。
皇帝没有听到准确的答案,顺势往盛邛身后望去。盛邛的身后是墙,可那堵墙似乎有些奇怪。
盛邛悄悄抖了抖身上的灰,立刻挡住皇帝的视线,随口编道,“京都虽好,却不够自在。”
皇帝愣了一下,垂头道,“你说的对,吾之前急着让你出京,也是因为这个。”皇帝从未提及过他的姑娘是怎么死的。他们都说,她的身份配不上做高贵的太子妃,更不配做日后的皇后。可是配不配是他说了算。
他被立为太子的时候,直接被指定了一个他们认为“配得上”他的太子妃。而他的心上人却在那天跌进了湖里,或许是失足,或许是自尽,谁也说不清楚。
皇帝站在盛邛面前,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有一种莫名的直觉,接下来会出大事。太子心大了,到了如今的地步皇帝都不能拿他怎么样。他两次找容平,不过是希望从容平口中探知点太子的态度。但形势并不乐观。
“吾准备好了马车,一旦……出了事,你就从北门坐上车,离开京都。”皇帝喟叹了一声,转身时的背影有些佝偻。
盛邛一个人留在屋子里,皇帝的话模棱两可,但大致意思是放他走。他转头瞥了眼被自己挖了个洞又用东西挡住的墙,这不是白挖了吗?
京都的天突然变了色,沙沙细雨中,有一行人身穿蓑衣,踏雨携风而过。
江南水患虽已退去,可因水患而家破人亡的人整日无法安宁,特别是听说水患之严重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他们要讨个说法。
“除奸佞,永安宁!”他们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在大街上高呼。谣言再次四起,宦官当道、蛊惑天子,这是王朝衰落之兆。越来越多本就有怨言的人开始加入他们。
殿前,皇帝来回踱步,他知道了,太子真的等不及了。可他怎么都不明白,太子必会继承大统,为何等不了这短短的几年。
天愈发的黑,满天的云似乎要压落下来。皇宫的大门突然被人撞破,人潮涌入。
眼前满是利刃寒光、铁甲冷衣,皇帝很快察觉到了不对劲,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好像不是太子的人。
人群中央拉开一条路,有一个人骑疾马而来,红缨随风飘荡,他的身影越来越近,浑身带着嗜血的煞气。
皇帝看清了他的脸,竟然是李时曜。
“吾不是说了让你即刻回封地吗?”皇帝迅速掩盖了脸上的诧异,声音沉沉地指着李时曜问道。
李时曜从马上一跃而下,扬起嘴角笑道,“儿臣是来归还兵权的。”
李时曜身后全是执起的兵刃和不断往前逼迫的盾,他的话毫无可信度。
“逆子!”皇帝瞪圆了眼睛。
宫人也被吓得到处逃窜,看守盛邛的人都跑了。门吱呀一声开了。哎,怎么这么客气,盛邛拍了拍门,立刻从墙角溜了出去。
“等等!”有人叫住了盛邛。
真倒霉。盛邛面无表情地回头,如果他说自己只是出门散个步,会有人相信吗?
盛邛仔细看了看,才发现叫住他的人蒙着脸,看起来比他还要鬼祟。到底是谁想跑路?
“阿邛,外面出了大事,趁乱快逃!”蒙着面的女子拉着盛邛的手,朝最近的北门跑去。
盛邛无所谓地跟着她,无意中瞥见拉着自己的那只手,手的骨架不大,却有些粗糙。哦,是他母亲。
“你来这里干什么?”盛邛一边跑一边皱眉。这女人还怀着孕,居然跑到这里添乱。热闹也不是这么凑的。
外面的吵闹声更加杂乱,张玉澜没想到盛邛这么轻易地认出了自己。“阿娘一定会带你走的。”她声音很轻却十分坚定。只是盛邛似乎并没有听见她的话。
一路跑到北门外,盛邛发现外面果然停着一辆马车,之前皇帝的话不假。盛邛看向张玉澜,眼底如同一片死水,“你先上去。”
张玉澜不知道马车是事先准备的,有些疑惑,却还是听话地上了车。
地面突然发出震动,盛邛抬头看到有一大群人正朝着北门而来,黑压压的人头攒动。
被盛邛扯住缰绳的马儿发出重重的喘息声,焦躁地跺着马蹄,它大概也感知到了危险。
看情况不对,张玉澜喊盛邛赶紧上马车,盛邛却并没有动作,而是冷静地问道,“皇宫里的是谁?”
“……是二皇子。”张玉澜低声回道。她今天之所以冒险来找盛邛,就是因为听到张自泰和手下说的话,知道二皇子要冒天下之大不韪。
那此时在北门外不远处的是谁?盛邛突然想到了什么,“是太子!”
好家伙,两面夹击,这不就是前有狼后有虎的节奏吗?真刺激。
马儿听到越来越近的脚步声,焦躁得实在等不及了,抬起蹄子就跑。所幸盛邛在它跑起来的前一刻已经坐上了马车。
太子他们似乎也看到了盛邛,抬起弓箭对准马车上的他。
“怎么办?”张玉澜试图做些什么,可她大着肚子,连挡在盛邛面前的动作都还没来得及做出,箭已经迎面而来。
“抓紧了!”盛邛把她推进了马车里,牵着缰绳,迫使马儿往反方向跑去。紧接着他用力地朝马身上拍了一下,马因为受了惊吓,跑得越来越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