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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具具躺著的軀體被從室內拖出,不知死活。
不知名連廊上灘灘血跡。
室內,淡眉健碩的男子似乎抽累了,攥鞭瞪眼,連喘氣也是惡狠狠的。
旁邊有一吊梢眼內侍,躡手躡腳,躬身湊近:「殿下息怒。」
他聲音甚是輕柔,若春風拂過,淡眉男子卻即刻炸起來:「卞如琢又重被立了,叫本王怎麼息怒!」
吼聲如雷,室內迴蕩。
內侍賠笑,張嘴似乎要發「太」字,卻未出聲,改口勸道:「大殿下起來一回,咱們就滅一回,西天千佛,殺一千回,也能滅盡。」
淡眉男子聽了張嘴大笑,似極贊同:「好!本王叫他這回即起即塌,萬劫不復!」
內侍無聲賠笑,臉上的肉堆起來,等男子笑完,才輕聲詢問:「那九殿下那邊……?」
淡眉男子沉吟不語。
內侍又道:「聽說九殿下近日迷上一個藺相送去的女人,日日粘膩一處……」
「呵——」淡眉男子不屑打斷,「廢物就是廢物,不用再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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嘩嘩嘩——
近日的雨不再下下停停,開始賭起氣,一個勁潑了七天。
要魏婉說,天空已經變成了不停抖下雨豆的篩子,她舉著把足以容納三人的大傘,時刻縮肩,卻仍被飄雨砸到,鞋襪皆濕。
這樣惡劣的天氣,卞如玉卻依舊風雨無阻宣召——沒必要這麼貪吃愛演吧?!
魏婉怕阮琴淋壞,特意套了兩層琴袋,單手抱緊。
阿土與魏婉同路,看了七日,實在看不下去,伸手道:「魏姑娘,我幫你抱琴吧。」
魏婉想了想,道謝遞琴,雙手攥住傘柄。
前方上橋路為了方便推輪椅鋪的漢白玉,下雨打滑,阿土好心提醒:「姑娘仔細腳下。」
「多謝。」魏婉頷。楚王府雖鋪設暗渠,卻仍因排水不及落雨快,積成水窪。前方這一段更是沒了乾燥路,要去水雲閣就必須淌水,一腳踏入,水沒腳踝,之前半濕的鞋襪頃刻濕透。
她見湖裡水漲得快漫上岸,樹搖旗晃,好些掛著的宮燈都被吹毀。
宮燈壞了王府不缺錢換,但城西地勢低洼,又無暗渠的福善坊就慘了,坊里全是她這樣的流民,茅屋一塌,就是塌了天。
上回京師內澇是三年前,還沒近日雨大,她和藺昭趕到福善坊時,就已入目汪洋,洪水滔滔,坊里的茅屋或倒塌,或大半泡在水裡。黑臭的水面飄浮衣物,大人小孩都坐在腳盆里順水漂,目光茫然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