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峙一瞬,元方良心现,实则是担心裴溪亭把眼珠子瞪出来,总之他还是上前伸手穿过裴溪亭的两腋,将人抄了起来。
裴溪亭平稳落地,颤巍巍地走到桌边坐下,虽说他的柔韧度不错,但冷不丁来这么一下,大腿两侧还是受到了一点冲击。
裴溪亭端起温度差不多了的热水喝一口,无悲无喜地呼出一口气,说:“饿。诶,你吃了吗?”
“早吃了。”元方转身出门去买饭,正好撞上一群人,领头的是裴溪亭口中的“七彩男孩”。
梅绣径自走过来,朝他冷哼一声,再进入屋中已经是换了一副温柔可亲的面孔:
“溪亭,昨夜睡得可好?”
元方见状停下脚步,站在门口没动。
“很好。”裴溪亭说,“小侯爷怎么来了?”
“我备了早膳,就等着你起来一起用膳。”梅绣说着朝外招手,“布膳。”
门外的人相继入内,将早膳一一摆好,碗碟精致小巧,容量不多,但样式丰富。
裴溪亭嗅了嗅热腾腾的饭菜香气,说:“小侯爷怎么不和世子他们一道用膳?”
“我起来的时候,世子已经带着人去勘察大茫山的地形了,恩州通判苏帆暴毙而亡,剿匪之事还得世子全盘操纵。至于宗五,我过来的时候正听见他吩咐人套马车呢,当然,比起他,我肯定更愿意等你起来,咱们一道用膳。”梅绣说着指了指,“诶,尝尝这碟蟹包,春晖楼的招牌之一,邺京的那家吃着不错,不知道这边的味道如何,闻着倒是很香。”
“好。”裴溪亭夹了一只放在小碟里,随口说,“小侯爷不喜欢五公子吗?”
梅绣啧了一声,说:“倒也谈不上喜不喜欢,毕竟我和他没什么交情,平日私底下也不在一块,我就是觉得吧,宗五怪怪的。”
裴溪亭说:“此话怎讲?”
“这宗五和赵四哥都是温和的性子,待谁都客气有礼,可他们两人给我的感觉就截然不同。宗五那笑就像是贴在脸上似的,看着真,但总觉得不是打心底里笑出来的——跟梅邑那装斯文乖巧的玩意儿特别像!”梅绣尾音猛地拔高。
裴溪亭忍俊不禁,说:“是吗?”
“我觉得是!”梅绣说起梅邑就想吐,赶紧喝了口粥压下去,拍拍胸口,若有所思地说,“我总觉得他这个人和表面上看起来不一样,没那么文静乖巧,心眼子不少,就好比这次的事情。”
梅小侯爷虽然心眼子少,但这方面的直觉倒还是挺准的。
裴溪亭这么想着,伸手舀了一碗乳粥放在梅绣面前,梅小侯爷多少有些受宠若惊。他给自己舀了一碗,用勺子刮了刮,说:“小侯爷是说五公子随行来恩州这件事?”
“不错。”梅绣说,“宁王妃想要锻炼他,邺京哪里不能锻炼?这剿匪说不准还有危险,他看着文文弱弱的,又不擅长骑射,为何要把他派到这份差事里来?万一出了什么事情,宁王妃心里到底过意不去啊,我看不是宁王妃想要让他来,而是他自己想来,在宁王妃面前求来的。我琢磨着,他就是来混日子的,只等回头求世子到太子殿下跟前给他请功。”
裴溪亭尝了颗荔枝腰子,佯装不解,“可是这样不会招殿下的忌吗?万一殿下疑心世子公权私用,借着兵部的力为自家兄弟铺路……毕竟剿匪的功劳都是真刀真枪来的,到底不同。”
“好像有道,世子是得有这么一层顾忌。”梅绣摩挲下巴,认真思考,突然眼睛一亮,“我明白了!那他就是和我一样,想着跟过来,趁机表现表现的。但我到时候真的会去剿匪,他能去吗?到时候还得找人保护他,所以我们不全然一样。”
裴溪亭笑了笑,没说话。
梅小侯爷俨然是将宗桉当成了柔弱的小白莲,殊不知人家是深藏不露,故意藏拙,等待世子之位空悬后,再一步步地露出锋芒。
原著里写到明年的火葬场文学后就完结了,没写到渣攻团的结局,不说其余那俩,单说宗桉,裴溪亭突然有些好奇他的结局。
这次的剿匪并非很困难,因此太子殿下才放心地交给宗蕤,宗蕤自己也是轻装上阵,没什么压力,若非宗桉从中搞鬼,宗蕤不可能死在大茫山。因此,假设宗世子被土匪戕害的消息传回邺京,必定引起震惊,于公于私,太子都会着手去查,就算宗桉没有随行、看似毫无存在感,但太子也能嗅出几分怪异。
世子之位空悬,宗桉既然要争,必定要在太子面前露出锋芒,表现表现,如此,太子绝不可能一直被宗桉的假面具蒙骗。太子若察觉到端倪,只要他想,宗桉必死无疑,毕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裴溪亭”在渣攻团面前毫无反抗之力,同,渣攻团在太子面前也横不起来。
裴溪亭喝了口粥,说:“原来如此,我私心觉得小侯爷所言有几分道,只是我和五公子也不相熟,不知他到底是怎样的人,不好妄下决断。”
“不熟好。”梅绣正正经经地说,“这样的人表面无害,不令人防备,可冷不丁给你一刀,你还反应不过来呢。”
裴溪亭笑了笑,把不烫了的蟹包吃掉,“嗯”道:“汤汁浓郁,不腥不腻,好吃。”
“好吃就多吃点,不够再买。”梅绣看向裴溪亭,对方披着件外衫,脖子探出交领向上延伸,纤细白皙的一截。也是奇怪,他心中竟然没有半点狎昵的心思,只觉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