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的早晨,总是来得太早。
四点半钟的时候,天就已经蒙蒙亮了。
而与此同时,丁默笙的房间门外,突然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
日本人住的榻榻米房间,都是那种薄木板,甚至是纸板房门,隔音效果,约等于零,此刻“门外”的敲门声,简直就等于打在丁默笙的耳朵边。
他的反应很快,从榻榻米突然一跃而起,一支勃朗宁m19o6手枪(俗称“掌心雷”的小型手枪),已经握在了他的手里,道:“什么人?!”
日本人对丁默笙的确很是看重,在日本总领事馆里可以带枪留宿的中国人,他还是第一个。
“丁先生,是我,丁修。”门外,是丁默笙自己的司机兼保镖,也是他的本家远房侄子,绝对的自己人。
“什么事?”丁默笙当然知道,这个时间,在日本总领事馆里,丁修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必然是有原因的。
睡在他身旁的日本姑娘,赤裸着身体站起身来,已经在给丁默笙穿衣服了丁默笙明白,这些日本女人,最擅长的,就是如何伺候男人,便含笑让她服侍自己穿衣服。
“李主任打电话过来,说是法租界安全屋出了事情,请您马过去。”丁修道。
“安全屋?是关押那个军统叛徒的地方吗?”丁默笙的脸,不满的神情一闪而过,紧跟着,就又重新浮现了那种亲切的笑容:“好的,我马出来。”
他笑了笑,忽然从自己的西装口袋里,取出了一根“小黄鱼”,把它放在了那个日本女孩子手中,又捏了捏女孩子那充满弹性的粉面,走出了房间。
丁默笙很知道规矩:日本人提供的任何“服务”,从来都没有免费的,只不过他们的女人,要的不过是你身的现金或者金条;他们的男人,要的往往却是,
你的命。
领事馆院子当中,两辆别克牌防弹汽车,正在等候丁默笙的大驾,一辆车是司机兼保镖丁修,另外一辆车,坐着丁默笙的四个保镖,而且他们都姓丁。
这两辆汽车,是原来的海特别市市长和中统海党部主任委员所用,现在被日本人转送给七十六号,做为丁李两人的座驾。
两位七十六号的大人物,对待这两辆汽车,却有着不同的态度:李不群信不过日本人提供的东西,自己搞了一辆(也许是两辆)德国产的保时捷防弹汽车,这两辆日本人送的别克车,他从来也不坐;而丁默笙呢,他向来注重跟日本人搞好关系,对于日本人不要钱提供的防弹汽车,他自然笑纳,来者不拒。
一坐进自己的汽车,丁默笙就恨声道:“那个安全屋的具体位置,姓李的根本就没告诉过我们,现在出事了,就想着让我们一道去顶尿盆子,这还叫人事吗?”
他对外人展现出来的风度,在汽车里荡然无存,看来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人物,在别人看不到的角落,也跟寻常老百姓一样,七情六欲,未能免俗。
“其实这样也好,我们这一边所有人,都不知道那个狗屁安全屋的所在,也就没有了任何的嫌疑。”丁修笑道:“一定是他李某人自己的手下出了问题,这下子我们就在一边看戏,看他如何找出这个内鬼来吧。”
两辆防弹汽车,相隔着三个车身的标准车距,驶离了日本领事馆。
从外面看,这两辆汽车一模一样,就连车牌,都是一样的号码,如果有刺客的话,恐怕在关键时刻,都会犯了选择困难症的。
而按照人的思维弱点,他们多半会选择射击第二辆汽车,因为中国人从来讲究“大头在后头”这正对了丁默笙的诡计,他总是坐在第一辆车的。
如此这般煞费苦心,看来丁默笙对于自己的性命,还是非常在意的。
清晨五点半。
做为七十六号的机要秘书,徐仁跟在丁李两位主任之后,走进了那个他已经很熟悉的小院。
几个小时之前,他和战友们就在这里奋战,有一位战友,还为此献出了生命。
现在这位战友的遗体,就在徐仁面前。
进门的时候,徐仁忽然被地的一具尸体绊了一跤,差点跌倒,但他反应很快,马就扶住了墙。
身后的七十六号的几个处长队长,看到徐仁这般出糗的模样,不禁都笑了,只是不敢笑出声而已。
一个专业特工,出现场却差点被尸体绊倒,要多业余,有多业余不是说这个徐仁,是军统的什么王牌杀手,杭州警校特别训练班毕业的高材生吗?!
就这点儿道行?
他们哪里知道,徐仁的这个动作,却是他特意设计好的,就是为了在敌人面前出丑,让他们瞧不起自己。
示敌以弱,本来就是特工生存的基本手段。
李主任回过头,看到徐仁的狼狈样,居然也笑了:“徐仁,这是你第一次出现场吗?”
“不是,长官,”徐仁道:“我只是昨天晚没睡好……”
这一下,后面那几个人,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
徐仁昨晚去了哪里,当然瞒不过耳目众多的七十六号,他们能在大早晨四点钟,就找到徐仁的所在,通知他赶到七十六号总部,也证明了这一点。
而这,却也正是徐仁想让他们知道的。
没有什么,比跟大海当红的电影明星不,梁小姐出演的都是配角,充其量,也只能算是个知名电影演员吧在她的香闺里共度春宵,更刺激的新闻了。
“哼,我一直纳闷,你这个人,长得歪瓜裂枣一样,是怎么勾引到大明星梁小姐的?还有,”李主任恨声道:“你就不怕被记者们拍到吗?”
“如何追求到梁小姐呢,这属于‘专业秘密’,对长官我也不会透露;至于那些讨人厌的记者嘛,我会飞檐走壁,高来高去,记者们拍不到我的。”徐仁微笑,恬不知耻的回答道。
“飞檐走壁?”丁默笙忽然也回过头来,先看着地郝连水的尸体,又看了看大门口边,梁冬和另外一个特工的尸体:“这两个兄弟,很明显,正是被这家伙飞檐走壁而来,从对面楼跳下来偷袭而死的。”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老特工,眼光毒辣至极:“但这个家伙应该是江湖出身,没有受过强化的专业射击训练,所以尽管他占据先手之利,打中了梁冬三枪,也依然没有能够打死对方,在他去给同伙开门的时候,居然又被梁冬,在背后打了一枪。”
“不错,只是可惜梁冬的‘镜面匣子’,调成了单状态,他又受了重伤,意识模糊,力量竭尽,”此刻李不群的目光,更是如同鹰隼一般狠毒犀利:“他只打出了一子弹,孤单的枪声,无法判断准确位置,所以没有引来法租界的警察,这几个军统突袭特工,才得以安然撤退。”
徐仁暗自惊叹,丁李两个人都是资深特工出身,看问题一针见血,想要瞒过他们的眼睛,谈何容易?
自己今天,必须万分小心。